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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婿过招(2 / 2)


  原来大理丞是杨派一系,有意与柯三爷作对,柯三爷正要当庭判决一贯满盈案犯时节,他却抢先插嘴说‘该犯应判斩监侯’。

  柯三爷只觉得火星乱蹦,倘若自己依他所奏判被部下算计,倒心中抑郁难平,一口怨气憋得难受。且他又是个书生意气,想借机寻那人晦气,将之铲除,又怕被人借机吵嚷,坏了自己名声,只好忍下腌臜气,兀自烦恼不休。

  柯三爷这一种郁卒愤恨心情回府,恰逢楚景春不解缘由,一头撞来掳虎须,要求提前迎娶,正好撞在风头上,岂有好的?

  柯三爷闻言,那火星子‘蹭’的一声就上了头,心道:老子在任上了刚被人驳了面子,你又来驳我,老子就定了十月初十,万难更改。

  唉,这样心情,岂有好言语,但见柯三爷话没听完,便勃然而起,拂袖而去:“好走不送。”

  把楚景春闹个灰头土脸,懵里懵懂,不知所为何来。

  这也不怪楚景春摸不着脉搏,只因楚景春那日当面求婚,柯三爷对楚景春就没好脸色,见面就黑脸,楚景春哪知得今日岳父黑脸别有深意?

  待代打听得缘由,楚景春恨不得咬断舌头了事,深恨自己性子太急,应该摸清情况再开口。

  唉,这却怪不得楚景春,人不能遇上情感之事,自古以来,但凡英雄豪杰难过美人关,说得就是英豪杰遇到于美人有关之事,就会无一例外犯傻犯糊涂。更遑论楚景春不是英雄豪杰,只是个聪明的寻常男人罢了。

  却说瑶草身在后堂,却使人紧紧盯着前院消息,得知楚景春被柯三爷晾晒,倒也不奇怪,这正是柯三爷秉性。只是瑶草很不喜欢十月初十这个日子,决定醋一醋楚景春,使他坚定改期决心。略思片刻,瑶草有了主意,松开眉头,解下自己头上发带,摘了珠钗上一颗莲子大小一颗珊瑚珠子,迅速编结一个同心结,让青果借由给一双弟弟送茶水点心,暗暗寻机交给楚景春。

  青果皱眉:“小姐没话么?姑爷倘问,婢子如何答对?”

  瑶草淡然一笑:“你只管前去,他见此物定然明白,倘不明白,算我枉费心,不说也罢。”

  却说楚景春受了岳父迁怒,只觉得冤枉,心情十分郁卒,眼神一凛,心里直发狠,明儿想个法子找找那个愣头青晦气,竟敢让你大爷背诬栽,找抽抽呢!

  他这里炸毛出门正要走,却见自己小媳妇贴身丫头遮遮掩掩而来,在那门边与书房小厮打机锋,明说给小主人送吃食,眼睛却望着自己只使眼色,顿觉大有玄机,他便喜滋滋回身坐下了。

  果然青果与他奉茶之时,借着茶盏遮掩,乘机把一物件塞进他手心里。

  楚景春抬手饮茶,眼睛往袖口一瞅,顿时乐了,嘴角差点咧到后脖子里去了。郁卒之心情大好,潇洒起身,对着青果直拱手:“谢谢姐姐好意。”

  青果眉头一挑,心里疑惑顿生,嗨嗨,自家小姐莫不是真会神机妙术呢!

  却说隔天,柯三爷正在衙门闷坐,抓耳捞腮不自在。忽然内侍官来宣,柯三爷莫不着头脑,这不年不节不上朝,有无大案要案发生,皇上除按照自己所为何来?不由跟内侍打听,那内侍不见孝敬岂肯涉险,只是闭口不言。

  柯三爷疑惑着进了宫门,却见自家准姑爷楚景春正危襟坐,正在承旨。

  内侍通传,柯三爷觐见,大礼参拜。

  圣上瞅着下跪柯三爷,眉头皱成一团,半晌才道:“卿家平身。”随手递给一纸奏折与柯三爷:“卿家念来听听。”

  柯三爷依言绽开,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忙又跪下:“微臣知罪。”

  原来昨天发生之事被御史获悉捅到御前,言之凿凿,倒打一把言,奏报说柯三爷与罪犯有私,徇私枉法,轻纵要犯。

  却说一旁承制楚景春,眼角瞟着柯三爷又跪又磕,眼睛弯一弯,随即低头写字儿,嘴角却忍不住翘一翘。

  虽然柯三爷满口自责,圣上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定要他念,冲着内侍一努嘴,那内侍上前言道:“柯少卿,有罪没罪得皇上说了算,皇上叫你念,柯少卿您还不快奉旨,念吧您!”

  柯三爷只好自己参奏自己一遍,只气得头皮发麻却发作不得。

  圣上凝神不言,半晌方道:“楚承旨以为何如?”

  楚景春闻言跪下言道:“臣禀圣上,自古以来,律法施行都有从重从轻之说,所谓乱世用重典,盛世施恩泽。当今天下,百姓富庶,万国来朝,四海升平。且我主圣明,一贯宽宥子民,柯少卿从轻发落,正是顺应天理民情,秉承圣意,依臣看来,这些酸腐御史有些言过其实危言耸听了,此乃小臣愚见,想必圣君早有公论。”

  仁宗皇帝闻言抚掌而笑:“楚承旨不枉世家出身,过之能臣,深体朕心,朕心甚慰,赐坐。”

  楚景春原本坐着呢,这个赐坐指的柯三爷。

  一时内侍送上锦凳,柯三爷只敢侧身而坐,屁|股挂着那么一丝丝边缘,蹬着马步支撑身子,比跪着还难受。

  却说柯三爷这里如坐针毡,不知圣上如何发落,圣上却与他谈起了闲话来,细细追问柯三爷家有几子几女都多大岁数了。当闻听柯三爷回说自己有一女三子,女儿居长,襄助家务。仁宗闻言甚是羡慕:“卿家好福气呀,只可惜朕之儿郎,唉!”

  柯三爷忙又跪下恭维说:“春秋正盛,宅心仁厚,圣明烛照,定然宗嗣茂盛,子孙满堂。”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圣明仁宗也是一般,闻言甚是欣喜:“卿家言之有理,朕心甚慰,坐!”似乎无意,忽又问道:“哦,朕曾闻说,卿家有一女师从杜翰林,通晓古今,写得好字,画得好画,卿家你做个红媒可好呢?”

  柯三爷又跪下了,磕头如捣:“微臣叩谢圣上大恩,微臣启奏圣上,臣女前月已经许配人家,定下婚期,实在不敢再承圣恩,还望圣上体察。”

  圣上笑盈盈挥手:“卿家不必如此,坐坐坐,嗯,不知许配谁家?”

  柯三爷正要下跪再答,楚景春已经抢先跪下了:“臣启圣上,柯少卿正是小臣泰山大人。”

  圣上一挑眉头:“哦?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刚才贸然出头,振振有词替柯卿家纷争,原来却是翁婿情分。”

  楚景春忙磕头言道:“圣上此言差矣,小臣之所以回禀,一来圣命难违,不敢欺瞒圣君,二来,为圣上答疑解惑是小臣职责所在,自古有云,君明臣直,当着圣明天子,小臣岂敢不直?三来,小臣自认清正廉明,一贯帮理不帮亲,并无私心,还望圣上明察。”

  柯三爷也坐不住了,这一回合言语机锋,柯三爷已经越来越喜欢这个准女婿了,岂肯叫他遭罪,忙跪下言道:“微臣断案一项秉公执法,还请圣上明察。”

  圣上忽而一笑:“瞧你们,朕又没怪罪,这样又跪又磕作甚,难道真是那昏聩之君呢?”

  柯三爷楚景春翁婿不敢再作兴,急忙起身,恭敬道:“微臣岂敢!”

  圣上心情似乎极好,轻轻一笑:“不知婚期排定否?朕想讨杯喜酒何如?”

  楚景春笑道:“微臣求之不得,叩谢圣上天恩!”

  仁宗挑眉一笑:“这意思,婚期定了?”

  楚景春忙着躬身一礼抢先答曰:“臣启圣上,正是这话,婚期就定在来年正月十六。”

  柯三爷正要开口驳斥,岂料圣上轻轻一声感叹,将婚期定成了铁案:“正月十六?嗯,好,这正是天上月圆,人间团圆,到时候可别忘了朕之喜酒哟!”

  楚景春喜悠悠谢恩不迭,这一下子可是婚期敲定再无转移了。

  柯三爷能说什么,难道能说自己准女婿欺君罔上么,只得陪着楚景春一起磕头谢恩不迭。

  心里却只觉得这小子忒奸诈,自己之前怎没瞧出来呢?心里一怒又一喜,有这样一个狐狸似的女婿似乎也不错,自己有了助力,填补了长子年幼的遗憾,女儿受到此人护佑,定然一生无虞。

  想到此处,柯三爷把眉头挑一挑,生生吞下责备之话,翁婿相携出宫。

  却说楚景春落后一步,背过柯三爷,悄悄冲着圣上躬身一礼,仁宗哂笑挥挥手,他方乐颠颠追赶上了柯三爷,亲自打躬作揖,服侍准岳父上轿而行,自己也打起轿子,一路跟随护送而来,只想乘着今日自己有功与岳父,把事情办妥铁,免得他日再起纷争。

  却不知,柯三爷已经彻底认同这个女婿,黑着脸进了轿子,避过众人,旋即嘴角便翘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