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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二)(2 / 2)

  这里的每个人,每张面孔,在公众面前,都有德高望重的身份,他们拥有大型的实验室,驱使庞大的团队,进行任重道远的科研工作,组成研究院最重要组成部分,而在另一面,不为人知的一面,他们会聚集在这个像叁层小洋楼的幽静之地,就像某种科学宗教组织,夜以继日,焚膏继晷,狂热地从培养皿里,培养世人无法接受的,漠视伦理道德的,只有他们知道其价值的,生命。

  刘同贵反应果然和在场资历较高的研究员一模一样,没有惊讶,只有“早就预见”的冷静。

  他抚着吕竹的脸,就像抚摸他生出来的小孩,声音里充满怜爱——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叮。

  吕虹听见耳边有什么崩裂。

  门外小花园,刘之恒还穿着西服,头油固定的大背头凌乱地滑落,他尽量压抑住自己的声量,旁边站着今天订婚仪式的女主角,她也一脸惨白,低头不语,虽然平日里行为惊世骇俗,但这一次她真的吓到了。

  “……吕竹要有事,老子不会饶了你!”

  “不、不是我。”

  刘之恒狠狠扔掉烟,一把握住叶小茂的手往前拽,“他家人就在里面,你跟他家人说去。”

  不知什么时候,吕虹成了这些小辈心目中的猛禽一样的存在,叶小茂脸色大变,死命挣扎,怎么也不敢进去。

  “真的,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贱女人,早就跟你说过,不要搞他,里面那些老古董个个视他掌上明珠,皮夹里自己儿子照片都没放,全卡的他从小到大照片,老子平时都对他小心翼翼的,就唯独你这贱人敢搞他,敢在订婚仪式上放他鸽子,把他搞出个心脏病突发。”

  叶小茂怎么也拽不过这个现役飞行员的力气,扒着能扒的所有建筑物,花盆,台阶,门框……

  “你放手,刘之恒你放手,我跟你说,是吕竹,吕竹他自己——他早就知道他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已经很努力正常了。”

  无论怎么模仿,也掩盖不了他骨子里的冷漠劲——咖啡馆里,这话并没有对吕竹造成太大的影响,他就像早就知道自己皮下藏着的东西,非常坦然地就接收了坐在对面女友的指责,如同接受六月出门前天气还好好的,忽然间变脸就下起了冰雹。

  “小叶,我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

  “结婚?”女友觉得不可思议。

  “我最近一直预感有事要发生,我得提前做准备。我们可以先从订婚开始,是这个步骤没错吧?”

  女友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她知道吕竹身上发生的那些怪异现象,据说从前都是他妈妈替他应付过去的,但也成为他始终摆脱不掉那个伪善女人的原因,小孩总归要摆脱父母,走向独立,她和他结成联盟时就互相承诺过,要为对方提供对方缺失之物,现在,是要一直获得帮助的她履诺的时候了。

  “是从前那种预感吗?”女友紧张地问,“不是已经消失了吗?”

  “并没有消失,它又出现了,这次还很强烈,我必须做一些改变去抵抗它。”

  “这就是你要和我结婚的原因?你妈妈怎么办?”

  “她会很好的照顾自己。”说这话时,他脸色已很难看,表情疲倦至极。

  “小叶,你需要清楚的是,订婚结婚只是仪式,以后我也可能无法和你发生男女关系,我要是像那些男人那样,明知你弱点还上你,我做不到,你太可怜了。”

  “他、他根本不是诚心想要成家......他纯粹就是做一个实验.......我认为不应该这么草率,我才......”

  室内传出的混杂响声令两个拉扯的年轻人愣住,那好像是......女人的尖叫。

  叶小茂趁机摆脱刘之恒,二人不约而同冲向里面,然后在门口愣住。

  这是不允许他们进入的地方,而他们也不太愿意进去,怕看到不好的东西,而这时,隐藏在小洋楼外表下的实验室门户大开,内部景象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们眼前。

  有个女人背对众人,孱弱的肩膀微微抖动,在她身后,仪器设备倒下一片,显然刚才这儿经历了一场歇斯底里地破坏,骨牌效应连带有人还受伤了,正坐在地上喘气,惊魂未定的样子。

  “这台新出的......国内买都买不到......你竟敢你竟敢——”一个老学究拿出平日教训学生的姿态,指着女人背影大声斥骂,然后被眼疾手快的助手拉到一边,避免国宝被卷入战场遭到误伤。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那么自私自利,不择手段,怎么可能白白给人那么多好处......”女人低声说,没有回头。

  “爸!”刘之恒冲进来抱住摔地上那个人,先检查了他的情况,然后回头,不敢确信这一室凌乱是眼前这个小个子女人一手造成的。

  当视线扫到手术台,那张阳刚的面孔露出惊恐的表情。

  “吕竹.......是吕竹?他.......他.......”

  “你们送他来时,他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刘同贵拍了拍刘之恒的手背,都这个时候了,也不忘安抚自己的宝贝儿子。

  “小红,如果发泄,能让你好过。”刘同贵示意刘之恒扶他起来,对背影缓缓说道,“事已至此,我也对你不再有隐瞒,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这是你应该得的。”

  “我想要的,是真相。”吕虹轻轻地说,“你却一直不给我。”

  刘同贵沉吟半晌,居然说:“这是你自己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