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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杀第7节(2 / 2)


  陆珩听到傅霆州的称呼,并没有生气,笑意反而愈发深了。陆珩眼睛从傅霆州身上扫过,意味不明看了眼他的手臂,说:“南镇抚司还有事,我先走了,来日再和镇远侯叙旧。”

  傅霆州冷冰冰注视着他,目光殊为不善。陆珩顶着这种目光也毫无压力,他对傅霆州点头笑了笑,竟当真要走。陆珩走出两步,傅霆州忍无可忍,转身道:“陆大人。”

  陆珩停住,没有回头,慢条斯理道:“不敢当镇远侯这句大人。不知,镇远侯还有什么事?”

  “我最近得到些佳酿,想请陆大人品尝。只可惜陆大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陆大人最近在忙什么?”

  陆珩笑笑,半侧身,看向身后之人。紫禁城华贵冰冷的阳光照映在他眼中,越发显得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潋滟如水,波光浮动,看不清真正神色。

  陆珩端着完美无缺的微笑,说:“我在忙什么,镇远侯应当知道。”

  傅霆州拳头握紧,小臂上的青筋一下子绷起来。他在挑衅,他竟然猖狂到当着傅霆州的面叫板。

  傅霆州太用力,牵扯着胳膊上的伤又疼起来。傅霆州脸色冷的像铁,声音忍怒:“陆指挥佥事,凡事适可而止,勿要惹火烧身。”

  陆珩看着傅霆州笑了起来,他抬头望了眼高远寡淡的天空,然后偏头,坦然地看向傅霆州,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无辜:“我奉圣命调查张永、萧敬行贿一案,镇远侯如此愤慨,莫非,和张永萧敬有什么关系?”

  傅霆州薄唇紧抿,脖颈上的青筋都绷出来了。陆珩奚落了对头,心情大好。他尤嫌不够,走前又诚挚地说道:“听说镇远侯和永平侯三小姐好事在即,陆某在此恭喜镇远侯得偿所愿,喜得佳人。只可惜最近镇抚司走不开,镇远侯的美酒,看来陆某是无福消受了。待来日镇远侯大婚,陆某必上门讨一杯酒喝。”

  陆珩说完对傅霆州点头,转身便走。傅霆州站在庄严冷肃的紫禁城夹道,目送陆珩远去。他身上的四爪飞鱼在阳光下金晃晃的,刺的人眼睛疼。

  傅霆州的拳头越攥越紧,手背上青筋毕现。傅霆州心知肚明,卿卿必然被陆珩抓走了,这两天他一直在等陆珩开条件,但陆珩平静如故,毫无动作。最终傅霆州沉不住气了,跑来找陆珩要准话。结果,陆珩这厮竟然装傻。

  傅霆州气陆珩不择手段,但更担心王言卿。她一个姑娘家,落在陆珩这种人手里,沙漏每报一次时傅霆州都要心惊胆战。傅霆州深吸一口气,北京城干冷的空气涌入肺中,像刀子一样,刮的人生疼。他抬头望向连绵起伏的碧瓦朱甍,心脏像缺了一块,不断漏风。

  卿卿,你在哪里?

  陆珩从宫里出来后,嘴上一直挂着莫名的笑意。他和皇帝打了招呼,可以出发去保定查案了。陆珩就是锦衣卫,给自己办个假身份不费吹灰之力,他很快打点好一切,带着王言卿在一个清晨出京,往保定府驰去。

  第10章 真假

  十二月初六,保定府。

  不远处就是保定府城门,属下对陆珩抱拳,说:“指挥使,前面就是保定府了。”

  陆珩点头,虚虚揽着缰绳,说:“从现在开始,不要叫我指挥使了。这一行你才是长官,父母在老家给你定了亲事,你现在要回乡完婚。往前走,拿出新郎官的架势来,不用管我。”

  属下听了后手心出虚汗,他名陈禹暄,前两天陆指挥使突然叫他过去,说让他出一个任务。指挥使亲自出面,陈禹暄以为有什么大案,霎间郑重起来。没想到,指挥使给他安排的却是一个有些奇怪的任务。

  指挥使让他假扮回乡成婚,还化名成他的随从,混迹在队伍中。陈禹暄一路上坐立难安,他何德何能,敢给陆指挥使当主子?但指挥使执意,陈禹暄不敢违逆,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给保定府城门守卫出示锦衣卫令牌。

  陈禹暄回乡完婚是假的,但锦衣卫身份是真的,守卫士兵看到令牌,脸色立即变了。他们都不敢检查陈禹暄随行人员行李,二话不说放行。

  陆珩隐藏在队伍中,轻轻松松进了城。他勒着马,慢慢踱到马车旁边,隔着车帘问:“卿卿,身体还好吗?”

  王言卿坐在马车里,微微掀开一条缝,说:“我没事。二哥,这就到保定府了?”

  “对,已经进城了。”陆珩说,“这一路辛苦你了,头上的伤没事吧?”

  王言卿摇头,本来从京城到保定快马加鞭,当天晚上就能到,但是王言卿后脑有伤,不能颠簸,所以马车走得很慢,今日下午才到达保定府。王言卿拖累了陆珩行程,本来就很愧疚,哪还敢喊累喊痛:“我的伤没有妨碍。二哥,其实你不用顾忌我,赶紧查你们的案子要紧。”

  “无妨。”陆珩悠悠说,“一天而已,也不差这点时间。但你只有一个,要是让你留下什么病根,那才是得不偿失。”

  王言卿抿唇,陆珩越这样说,她心里越内疚。陆珩趁左右无人,和王言卿交代道:“接下来我们要去梁卫府上,他们应当不认识我,但为防万一,在人前你不要喊我的名字、官职,叫我哥哥就行。如今我们是锦衣卫千户陈禹暄家中的侍从,随主人回乡完婚,途径保定府,得知梁卫去世,特意前来吊唁。一会进入梁府,你什么都不必说,只需观察那些人的表情。如果有不对劲的地方记在心上,等没人了告诉我。”

  王言卿点头应诺:“好。”

  陈禹暄身上的锦衣卫服饰十分打眼,途中没人敢招惹他们,一行人很快到达梁府。梁卫家里人听说京城的锦衣卫来了,又惊又喜,慌忙出来迎接。

  进入保定府后,陆珩就退回队伍后方,一句话都不和陈禹暄说了。陈禹暄背后站着指挥使,压力极大,他硬着头皮上前应酬梁家人,不敢有丝毫异样。陆珩混在人群里,神情闲适自然,他也没往前面凑,而是先到马车边,扶着王言卿下车。

  王言卿推开车门,发现陆珩竟然站在外面,颇为意外。她扫了眼前方,低低说:“二哥,我自己来就好。”

  好些娇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上下车都要人扶,但王言卿从小习武,这种程度的运动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何况,普通丫鬟扶她便罢了,陆珩是锦衣卫指挥使,岂能让他做这种伺候人的活?

  陆珩摇头,话音虽然不高,但语气十分坚决:“你伤还没好,不能马虎。”

  再耽误下去就要引起别人注意了,王言卿只好握住陆珩的手,缓慢下车。陆珩的手温暖有力,单臂撑着她晃都不晃,王言卿平平稳稳落地,一点冲撞都没感觉到。她站好后,发现陆珩没有放手的意思,只好悄声提醒:“二哥。”

  陆珩这才放开她的手。王言卿悄悄松了口气,借着人群遮掩,无声打量周围。

  陈禹暄和梁家人在前面寒暄,有三个老者站在最前面,看样子像是梁家族老。族老后面跟着一个妇人,妇人披麻戴孝,虽然没什么装饰,依然可见衣着讲究。她旁边跟着一个十五六的少年,个子已和成年男人无异,但身板还没发育起来,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些空荡荡的。

  王言卿很轻松就猜出来,那个妇人便是已逝锦衣卫千户梁卫的继室梁文氏,那个少年多半是梁卫的小儿子,也就是梁文氏的亲生孩子。王言卿在前方人群中扫了一眼,压低声音问陆珩:“二哥,不是说梁卫有两个儿子,为什么不见长子?”

  陈禹暄虽说不是大人物,但好歹也是京城来的千户,梁文氏作为女眷都迎到门口了,梁家大少爷如果在家,怎么可能不露面?陆珩微不可见摇头,说:“等进去再看。”

  王言卿现在的身份是千户府里的普通侍从,不能穿太华丽的衣服,只穿了一件白色立领对襟袄,外面罩着浅粉色比甲,下着霁蓝马面裙。一个“侍女”不可能穿狐裘,但陆珩又怕把王言卿冻着,所以这身衣服虽然颜色素淡,但仔细看内衬布料都极好,尤其是比甲,夹层里填着细密的贡棉,外面缀着一圈兔绒毛。王言卿脖颈纤长,即便扣着白色立领,她的脖子依然露出来细长一截,衬着她纤薄的下巴,白皙的脸颊,越发清丽柔美。

  她这样一个绝色佳人站在门口,可比陈禹暄带来的锦衣卫阵仗扎眼多了。陈禹暄自忖寒暄的差不多了,便带着“侍从们”进府。陈禹暄前去正堂吊唁,陆珩和王言卿作为随从无需祭拜,可以自由行动。

  梁文氏和梁家族老都围在陈禹暄身边,没人注意他们。而梁府下人知道他们是跟着京城贵客来的,不敢阻拦,陆珩和王言卿在宅子里随意行走,倒比摆明身份更方便调查。

  梁卫家是世袭千户,正五品武官,官阶不算高,但如果不离开保定府,也足以生活的十分优渥了。梁家这处宅子前后三进,第一进是正堂、会客厅及梁卫两个儿子居住的地方,此刻被改成灵堂,虽然梁卫棺椁已经下葬,但白幡灯烛等物并没有撤去;第二进是梁卫及夫人梁文氏起居的地方,用一道垂花门和外面隔开;第三进是小姐梁大姑娘的绣楼,绣楼在东北角,西边是一个小花园。

  这几日在办梁卫的丧事,有许多外客上门,梁府里人来人往,到处都乱糟糟的,倒也方便了陆珩和王言卿。陆珩看似漫无目的地走着,等到了一个清净无人的地方,他问:“怎么样,你看出了什么?”

  王言卿只在府门口看过梁家众人一面,但第一面往往才是最重要的,一照面的功夫足以说明很多。王言卿怕有人偷听,凑近了陆珩,压低声音说道:“梁文氏看到锦衣卫上门时,眼睛睁大,眉尾却下压,上下唇微微开合,等听到陈禹暄说上门来吊唁时,她才松了口气,嘴唇终于闭合,但眼珠依然在不停转动。即便锦衣卫造访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她害怕的也太过了。”

  陆珩听到后一句笑了,也只有她,敢当着他的面说锦衣卫上门不是好事。陆珩问:“你怀疑梁文氏?”

  王言卿叹气:“二哥,你判案这么武断吗?我只是判断出来她听到锦衣卫上门时很恐惧,至于她做了什么还需要调查。何况,不只是她,梁卫的二儿子……”

  王言卿微微顿了一下,不知该如何称呼此人。陆珩心想他进入锦衣卫十年,还是第一次听人说他判案武断,他没有思考,脱口接道:“梁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