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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2 / 2)


  此时见状,才察觉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十方妖女分明便是有备而来,目的分明就是要害了满村人的性命。

  娇娇似是看出老林心中所想,冷笑一声道:“你觉得,我是害人的妖孽?”

  “你想错了,我不是害人。”

  “我是报仇。血债当血偿,一命换一命。”

  “就算是蔡胡村百余户人家死绝,又哪里够偿义马十村,千余户人的性命?”

  小村长大惊,问:“我蔡胡村民一向本分,从不曾听说有谁害人性命。娇娇,你这话从何而来?”

  娇娇微微低头,看他一眼:“公爹做人一向自诩公正严明,乐善好施,丝毫不占他人便宜。村中谁家有事,他身为村长,以身作则出钱出力毫不含糊。”

  “你家大嫂,家中独女,读过高中,还在村镇小学里当语文老师,娶她入门,你可知道你家需要花多少彩礼?”

  “你读书多年,家中田地早已承包。灵宝市远,公爹公婆心疼你,不曾要你一分补贴,你每次回家,还给你带吃带穿。”

  “结婚之前,公爹翻新祖屋,你我现在新房,便是一栋二层小洋楼。”

  “村中这么些人,唯独你家能盖起楼房。可公爹多年不曾出外工作,也不曾听说大哥大嫂做了什么生意赚钱。”

  “我就想问你一句话,这么多年,你就没有想过吗?”

  “你家里的钱,是哪里来的?”

  一个个问题似雷击一般,将小村长打得焦头烂额,半响,他才犹疑答道:“家中有田,父母又一贯节俭。”

  这话,便连老林都不甚相信了。小村长和他媳妇身上所穿衣裳簇新,样式时髦,娇娇就是此时,手上还戴着金光灿灿的戒指,并不像是普通农家收入能够承担。

  娇娇继续问道:“你又有没有想过,我家,是为什么绝了户?”

  是啊,男人啊。口中说着爱你宝你珍惜你,可却连你最在意的是什么,都没有搞清楚。

  嫁进门来足足一年,两人花前月下不知多少次,他却从不曾问过她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她现在又想不想家,想不想妈。

  只当嫁进门来,便一生一世是他的人,只需展望未来,听他胸中报负,做他的贤内助,当他的菟丝花。

  “我家,是因为你家绝了户!”娇娇咬牙说,压低的声音满含控诉,“你只当阴山十方邪教害人,须不知这世间有人,比我阴山十方毒辣狠绝万倍!”

  不是别人,恰恰就是小村长的亲爹,蔡胡村原先的老村长。

  不为别的,只因老村长背着人做的,恰恰就是“血头”。

  他们村长这一脉,自来脑子都不笨。老村长为人一贯活络,改革开放之后,是最早走出村子的那一批人。

  豫中血站彼时初初兴起,不过几年时间便雨后春笋一般纷纷建起。义马当地不过十个村庄,千余户人家,却足足开设三十个血站,每日接待三百余人卖血。

  血站成立初期管理不严,老村长瞅准商机,承包其中之一,组织血头去村中宣传这无本生意,采集鲜血,再高价转卖赚取利润,日进斗金。

  时间长了,血站多起来,竞争更为激烈。为了节省成本,提高效率,血站开始实行单采血浆,就是把采到的血用离心机分层,只要血浆,再把红细胞回输卖血者。

  如此一来,采血的血站得到价格更高的血浆,而卖血的农民却不再像以前一样,因为大量失血,而虚弱不堪。

  “四十块钱,四十块钱!我爸卖一次血,能得四十块钱!”娇娇声音颤抖,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悲愤。

  “上午在义马,下午去新安,全村男人不分老壮,人人卖血。”

  血头为了蝇头小利,器械公用,红细胞回输。离心机里破裂的血浆袋,将那致病的毒血混在其中。前后短短几年时间,全村青壮年四百余人,幸免那脏病的,只有五个人。

  “那血病发病之后,先是低烧,再便周身溃烂卧床不起,死状极惨。”娇娇低声说,“我爸,我哥,同一年死,一个年头,一个年尾。”

  老村长为人精明,赚够了钱便早早抽身。

  血站先是开在了豫中,渐渐又往豫西开起,老村长心知肚明,此时牢牢约束了全村人,不许一个人出去卖血。

  可他曾经做过的恶,在这世间总会有人记住,千山万水费尽辛苦,也要讨来个正义。

  血债血偿。

  “我家人周身溃烂而死,原该让你家人也溃烂而死。”娇娇仰起头来,声音明明一般甜美,听在耳中竟像冰刀一般刺人。

  “我也不瞒你,我自两年多前,便开始复仇。每一次,都是嫁进血头所在的村中。到你蔡胡村,已经是第二家了。”

  老林此时,已不知如何说话。蔡胡村百余户人何其无辜,可义马村千余户人,又何其悲惨。

  小村长抬起头来,原本清秀的脸庞痛苦地扭在一起。他沉默许久,才缓声开口:“娇娇,是我家,对不住你家。可是蔡胡村村民从不知血头之事,你让全村人为你偿命,也太狠毒了些。”

  “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你怨我,所以做出这错事,是我对不起你。”

  “既是我家对不起你,那就由我来赔给你吧。”

  小村长下定决心,走到那棺木之前,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就想伸出手来拿那块血玉。

  老林刚想张口,却鬼使神差停住,摇了摇头闭口不言,只拿眼睛看着那娇娇。

  娇娇似是一愣,眼看小村长要摸到那血玉,左手立刻抬起,将那只白骨梨埙举到唇边,幽幽吹响,乐声低沉悠远,似江河滔滔,似残阳斜照,天地悠悠仿佛不复存在,只有这埙声入耳,直击心间。

  老林连忙握紧手中桃木剑,免得被这埙声迷了心神。埙声一出,小村长立刻便停了动作,脸上露出如痴如幻的表情,片刻之后便倒在地上,睡着了一般露出婴儿般的笑容。

  娇娇缓步走到他身前,轻轻蹲下身来看了看他,摘下脖子上的金项链,耳朵上的金耳环,又撸下手上的金戒指,用红纸包好,放在小村长的手中。

  结婚的时候,你说金玉良缘百年不变,要拿三金定我一生。

  如今,完璧归赵,原样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