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一章 隐隐作痛

  深深的黑暗中，她突然想起以前的很多事情，幼时父母工作忙，一个人在家，空荡荡的房间，安静异常，风吹草动都叫她心惊胆战。她将自己紧紧蜷缩在衣柜里，等待下班回家的父母找到。又想起父亲因为赶着给自己过生日，坐了经常出故障的电梯，点滴不受控制的升到最高层，又不受控制的落下，黑暗的世界里满是她的尖叫。可是她什么都阻止不了。继而有一双阴霾的双眼在黑暗中闪烁，那双眼睛冷冷的却股或者她，她一步一步的跟着走，却掉进有一个无底洞中。

  在掉进去的一瞬间，她突然想起幼时母亲对自己说的话，说梦见掉下悬崖，说明长个子了。想到这儿她突然笑了。

  再一次有意识的嘶吼，她感觉身体上一个说不上名字的地方一直在隐隐的疼，而房间里有时候很安静，只有水滴的声音，有时候很喧嚣，好像是很多人在对着一个人发表着评论，说这个人昏迷不醒很可能会成为植物人，但是又不能告诉门外那个憔悴的丈夫，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餐睡觉了，再告诉他这个消息他会发疯的。有时候她也会感觉的耳边有人喃喃的在说话，可是任她百分努力也听不清楚对方在说些什么。只是闻到有淡淡的烟草味。偶尔也会感觉到有湿湿的东西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当她在繁复的梦境中，已经很能轻易辨别出辛辣烟草味的时候，她一次次试图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终于，当这股熟悉的味道出现在她的身边的时候，她使上了吃奶的劲睁开如千斤重的眼睛。

  只是一下，眼睛便因为干涩又闭上了。恰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滴液体落入眼睛里，于是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着在她睡梦中一次又一次出现的主人公。

  映在眼里的是一张沧桑的老男人的脸，而且这张脸貌似刚刚哭过，她期待他的眼泪落到她的另外一只眼睛里，这样她就可以睁开两只眼看清楚这个男子。可是男子看到她醒了，竟然高兴地忘记了哭泣，眼泪迅速的收回去了，徒留她闭上眼睛在心里生闷气。

  听见男子在大声的喊护士护士。她觉得他真吵，还不如不睁开眼睛看呢。索性闭上眼睛任由周围人群骚动。

  顾子司在看到那双眼睛微微的睁开后，怀疑自己出了幻觉，但他还是叫了护士来，医生给出的结论是：短暂性清醒，不能作为完全清醒的根据。

  他颓废的回到病房，却看到病床上的女孩睁着一双大眼睛静静的看着他。他轻轻的叫她的名字：苏时木。

  女孩却迷茫的看着他，问他：“你是谁？”

  顾子司怒气冲冲的冲进走进医生办公室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医生诊断的结果是：有两种情况引起这样的后果，第一是患者曾经发生过一次车祸，虽然没有大的颅脑损伤，但有一些隐藏性的病因。这次从楼梯上摔下来后，引起了那次伤痛的发作，出现失忆这种情况，时间长短，要看个人的恢复。第二很可能是患者在这次生育的过程中有什么不愉快的经历，在陷入昏迷的时候，凭着个人意志将这部分记忆隐藏了起来，这是一种自我行为，医学也没有办法。

  医生继续说道：“就像一个人喜欢极了某种吃食，得了一次机会，便一次吃个够，没想到一次吃伤了，同样的道理，一个人对某件事太伤心了，她就会自我意识行为的将这段记忆隐藏，当做它没有发生过。我们这里有很多这样的例子，有人失去了孩子，某天一觉醒来，她会觉得自己的孩子还在。有人失去了老伴，但是她不相信这件事，她就会觉得那个人还活着。”

  “这种情况会持续多久？”顾子司问。

  “这个看个人情况，有人会一直不记得，有人会在受到某种刺激的时候突然醒过来。”

  顾子司想着医生所说的：因为太伤心了，才会选择将这部分记忆隐藏。

  她伤心段闻之真的抛下她和别的女子结婚，所以便选择忘记自己的一切吗？怎么可以残忍到这个程度。

  她答应他心甘情愿的留在自己的身边，答应和自己好好抚养孩子的这些话都不算数了吗？

  怎么可以？

  他不同意！

  顾子司在走廊里打电话给李洁楠，让他替自己办一些事。

  她可以忘记自己说的话，但是他不会。

  他要娶她，给她新的生活，新的身份，新的名字。

  惯常的周一例会，看来是又要迟到了，顾念站在公寓楼下焦急的等着迟迟也不路过的出租车，她在心里又一次的把自己的丈夫顾子司狠狠的骂了一顿。

  在之前的两年她都生活在他的眼睛底下，他不允许她在外留宿，不允许她晚上十点还在外面，最不能允许的是她经常提出来要搬出去住的要求。而在顾念看来，所有的不允许她都可以接受，因为她没来就是没什么社交活动的人，更何况前两年还在家抚养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生下来的一个小屁孩。唯有一条是她一直坚持的：那就是搬出去住。

  她像是被囚禁在笼子里的鸟儿，水缸里的鱼儿一样，多么的渴望外面的世界呀，她想一个人住，不用再听小屁孩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妈咪妈咪的叫着，叫得她一身的鸡皮疙瘩。天知道她在一夜之间醒来就成了一个婴儿的妈妈，一个颓废男人的妻子，一所别墅的女主人。在别人看来这也许并不坏，那个粉粉的肉小团后来长成了一个喜人的胖乎乎的小子，那个憔悴的男人隔天便变成了一个**倜傥，笑起来眯着眼睛危险十足的男子，那个家上上下下管自己叫少奶奶。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可是响起来还是有些瘆的慌。

  也曾有段时间会追问：我是谁？我为什么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我以前是什么样子？我什么时候嫁给顾子司的？怎么我们一家人都姓顾？我该不是顾子司的妹妹吧？每当问道这些问题，顾子司的脸总是会黑上那么两三分，眼睛也危险的眯起来。往往这时候，她总会识趣的闭上进食处，装作很认真的看书。

  当然这些问题也不会有答案的。李妈说她是刚来不久，开车的司机也是一个口径。顾念刚开始还会兴致勃勃的追问这些东的西的问题，后来渐渐也就不感兴趣了，也是被生活烦的。那时候叫顾言的小屁孩还小，整天仗着自己不会说话，可劲的哭，一哭就会惹得李妈紧张。问她是没给小孩换尿布还是没给小孩喂奶，整的她像一后妈。最后私底下想象，自己压根没拿自己当亲妈看过，也就心里平衡了。

  晚上小孩和大人睡一个房间，孩子一哭，她睡得像猪一样踏实，常常是顾子司拖着疲惫的身子起来哄孩子喝奶或睡觉。

  顾子司忍不住说她两句的时候，她总是很委屈的回他两句：“我都不记得自己怎么生下他的，教我怎么哄嘛。”

  常常这个时候，他总是无奈的看着她。

  后来孩子慢慢长大了，顾子司却一时改不了半夜醒来的习惯，常常怅然若失的起来跑去看孩子，才想起孩子在李妈的房间里。在这时候他总是站在窗前抽一支烟才上床睡觉。她能感觉到被子被突然拉起来，有冷空气进来，继而他伸手将装睡的她捞进怀里，她并不喜欢烟味，但是却在闻到顾子司身上的烟味的时候莫名的心安，像是一种由来已久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