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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2 / 2)


  “谢谢侯爷。”秦婠没什么诚意地道谢,再将油纸里的红果一颗颗倒进漆盒,最后轻轻盖上盖,好整以暇问他,“侯爷还有事?”

  沈浩初坐直背,挥挥手,屏退正看戏的秋璃和青纹,道:“我们还是来谈谈先前同你提过的那件事吧。”

  “侯爷,我没休息好,脑子不太清醒。”秦婠一句话顶回去。

  沈浩初便不说话,只看她双眸。

  “好吧,侯爷请说。”他的目光让秦婠觉得自己像无理取闹的孩子,她便自觉作出让步。

  ————

  夕阳一点点沉落到京城的红墙绿瓦后,朱门深宅,藏掩了无数晦涩阴私,在大理寺任寺丞那几年,他不知道亲手查过多少桩案子,看过匪夷所思的故事,也触碰过最阴暗的勾当,越是繁华所向之地,越是包藏祟影。

  对面的秦婠安静地等他开口,眼眸虽已不是稚子纯粹,却仍清透,仿如经流过岁月摧折的水,最后将世事复杂淘澄。

  “你怎么不说话?”

  眼前无声的男人忽然生出陌生的迫人气势,让秦婠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变缓,她早收起脾气,正色以对——也是奇怪,心里明明认定他是个荒唐的人,可每当他露出这样的神情,她总会产生信赖的错觉。

  “在斟酌要从何说起。”沈浩初总算开口,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特别磨心。

  “到底何事让你如此为难?”秦婠问道。记忆中沈浩初可不是言语谨慎的人。

  “镇远侯府的事。”他道,如愿看见她眼底闪过的惊讶,“不知出于何故,有人想对我不利。”

  秦婠微滞:“此话怎讲?”

  “前天闯入府中那个人并无恶意,只是以石子击翻我欲饮的汤物,后又引我到废院那里,出言提醒,让我小心府中饮食。我昨日已将那盅翻洒的汤物残渣送去找仵作勘验,从中检中了少量含毒性药物。”

  “仵作?你几时认识仵作?毒?什么毒?”

  仅管早已知道有人下毒这事,秦婠还是很诧异。沈浩初什么时候认识仵作?趁夜提醒他的人是谁?出于何种目的?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但不管怎样,这一世的发展似乎和上辈子不相同——沈浩初变了,而本不该这么早就被查觉的事竟然在一开始就有人提醒,这让沈浩初起了戒心,可上辈子他明明不知道,又或者他早就知道却没告诉她?

  秦婠眉头紧紧拢起。

  “这你就不用管了。”沈浩初不打算解释自己如何认识仵作,虽然昨日是找了仵作,但结果也没这么快出来,只不过食物里下的哪种毒他早就有数,“下在汤里的是西域春子根,不算是毒,应该算药,夏秋生长,经冬日雪水滋润,春日方结根块于地。”

  “草药?那有何功效?”她又问他。

  “春子根又名多子根,是一种……”沈浩初微顿,而后仍正色解释,“男人兴阳之物,也可治女子宫寒。”

  “……”秦婠脸一红,却见他神情坦荡,不过正常解释而已,便也将羞意抛开。

  “此物少量服用无碍,可若长期食用,则会致使精/血亏损,身体虚耗,此外还会出现谵妄症,致人性情大变,最后非疯则亡。”沈浩初并未因她是女子而对此药有所遮掩,相反他尽可能地解释清楚。

  “难怪……”秦婠想起上辈子成亲之后沈浩初种种表现,确实越往后脾气越暴躁,甚至纳了几房妾室还不知足,仍要寻春问花,当时人皆以为他天性顽劣不堪,所以无人深究。

  “难怪什么?”

  “没什么。”秦婠再看他时目光里添了几分同情,“既然是药,侯爷何以认定是要毒害你?难道不能是别的……”

  沈浩初似乎知道她有此一问,很快答道:“我查过这段时间府库进出,并没春子根,厨房那边也去探过,那人参鸡汤是老太太命人炖给各房爷们公子滋补,断不可能下这药,另外药量下得极少,喝个两三次毫无作用,显然是打算长期下药且还要掩人耳目,再加上那人的警告,由不得我不想,即便不是真的要毒害我,我们也该长点心。”

  听到最后那句,秦婠不禁想——要长心也是他长,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想法被他读出来:“我若死了,你就是寡妇,能有什么好处?”

  秦婠吓一跳,抿唇瞪他,有种被人揭穿心事的尴尬——她还就想当寡妇。

  他捏捏眉心,心里叹气,她眼里那么明显“巴望着你死”的神色,难道不能收敛些?心里真有股冲动要把真相告诉她,再问清楚她和沈浩初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他们彼此怨恨,可到底他什么都没说——若是她知道丈夫换人,恐怕该无法自处了。事关她的名节,且也不知这错误何时会被扳正,他不敢告诉她。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你想让我帮你查这件事?”秦婠不与他纠结这个问题。

  “不,这事很危险,你别插手。凶手既然会对我下手,也必会因为自保而对你下手。”沈浩初立刻摇头,“我只需要你帮我两件事。”

  “哪两件?”

  “第一件,你替我在后宅里留意一个手肘有蝴蝶伤疤的人,如果发现你千万不要靠近,离他越远越好,要马上告诉我。”沈浩初道。当初沈浩初被害一案,从现场情况来看,凶手是女人的可能性很大,所以官府才将目标第一时间锁定了当时与他闹得极僵的秦婠,既然是女人,那就要从后宅查起。

  “为何要查此人?难不成他是凶手?”秦婠大惊。上辈子卓北安都没能查出来的事,除了死去的沈浩初,谁能知道?

  “只是有些嫌疑,未能确认,但为安全着想,不要靠近。”因来龙去脉未明,沈浩初并没将那夜对话全盘告诉她。

  “第二件事呢?”秦婠又问。

  “第二件,你既然已开了蘅园小厨房,那要麻烦你找个可靠的丫鬟,将每日饭食偷偷送来给我。”他道。

  秦婠不待他说明便想通其中缘由:“你不想打草惊蛇?”

  沈浩初点头,他既不想中毒,又不愿意叫人发现他已起了戒心,只有投毒之人继续,他才更容易顺藤摸瓜。

  “你可愿意?我的小命可在你手里攥着。”

  她怎能愿意?最想要他小命的人是她吧?毕竟她最早的目标是——

  熬死丈夫做个自在寡妇。

  再说,凭什么他要帮她就该点头,至少也让他拿点好处来。

  “不是我不愿帮你,公中皆有定例,小厨房偶尔开个小灶无妨,哪有一日三餐都开伙的理?没得叫人说嘴,骂咱们没分家就躲起来吃独食,老太太见了也不高兴。”

  理由嘛,她张嘴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