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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晌贪欢第35节(2 / 2)


  板凳还没坐热,一名官差走过来,抱拳道:“素闻道长神机妙算,铁口直断,我家小衙内有一事求教,还请道长到府上一叙。”

  桑重便将摊子交给旁边卖炊饼的陈婆看着,带着阿绣去了县衙。

  县太爷姓秦,进士出身,今年三十有五,膝下只有一子,自然百般呵护,千般疼爱。这位小衙内倒也没被宠坏,知书达理,待人宽厚,衙门上下都喜欢他。

  官差领着桑重和阿绣走到县衙东院,一名锦衣少年从屋里走出来,官差道:“道长,这就是小衙内了。”

  阿绣打量着秦衙内,六尺多高的小伙儿,瘦得皮包骨,看起来只有一百斤出头,忒单薄了。

  秦衙内走近,桑重眼中掠过一抹古怪的神色,与他见过礼,进屋坐下。阿绣站在桑重身后,闻到一股淡淡的异香,似乎是从秦衙内身上飘散出来的。

  寒暄几句,桑重道:“小徒日前扭伤了脚,衙内让她也坐罢。”

  秦衙内忙道:“道长不早说!小道长快请坐!”

  阿绣便道了声谢,在桑重右手边坐下。

  桑重来了聊城县一个多月,每日只发三课,或是帮人卜生意亏盈,或是帮人算失物下落,无不灵验,便有了名气。他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出名都很容易。

  秦衙内找他,是为了一件说来荒诞的事。

  三个月前,秦衙内夜得一梦,梦里红日西沉,自己骑马走在荒郊野外,忽见一堵白泥墙围着数间青瓦屋,墙内有女孩子的笑声,像风吹银铃,清越动人。

  秦衙内便勒住马,欠身张望,只见院子里英蕊芬郁,绿柳如烟,一身大红衣裙的少女玉手攀着彩索,立在秋千上,娇姿纤纤,难描难画。

  一名脸圆圆的绿衣少女在她身后推了一把,她便衣袂飘飖,似嫦娥奔月一般飞至高处。

  秦衙内心动神迷,一味贪看,舍不得离去。

  红衣少女也看见了他,双目凝视,徐徐停下秋千,对绿衣少女道:“回屋罢。”

  绿衣少女道:“怎么不多耍会子?”

  红衣少女秋波一转,瞟了眼墙外的秦衙内,笑道:“外面有人,目光灼灼似贼也。”

  秦衙内听见这话,满脸通红。绿衣少女这才看见他,也笑了。

  秦衙内心想:这红衣美人大有意趣,何不问清她的家世,倘若有望娶回家去,此生无憾!于是下马敲门。

  门开的一瞬间,梦醒了。

  秦衙内满脸惆怅,道:“三个月来,同样的梦我不知做了多少遍,每回都在门开的时候醒来。虽然是梦,但我相信那位红衣美人就在世上。我已为她害了相思病,还望道长施展神通,找到她,也是救我一命!”

  他说着站起身,向桑重一挹到地。

  阿绣心想这小衙内真是病得不轻,梦里的人也能当真,再说这茫茫人海,一点信物没有,也不知对方的名字,上哪儿去寻?

  她看傻子似地看了秦衙内两眼,转眸看向桑重,他却是一本正经的表情,丝毫没有觉得秦衙内不可理喻的意思。

  这厮惯会装模作样,心里一定也觉得秦衙内疯了。

  沉吟片刻,桑重道:“衙内身上的香气,莫非是辟芷丹的味道?”

  秦衙内一愣,意外道:“道长也知道辟芷丹?”

  桑重道:“辟芷丹安神定志,治伤寒心悸有奇效,是贫道一位朋友的秘方。敢问衙内的辟芷丹从何而来?”

  秦衙内道:“小时候,我被歹人挟持,虽然救回一条命,却落下个心悸难眠的毛病。请了不少名医看过,方子试了无数,夜里就是睡不着。这滋味难受极了,有时候我躺在床上,甚至想寻短见。”

  他苦笑着,又道:“幸亏半年前,有位戚先生来到敝县,看了我的症候,写下辟芷丹的方子,我按时服用,才得以安眠。”

  桑重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贫道那位朋友失踪已久,戚先生有他的消息也未可知。贫道想见见这位戚先生,衙内可知他现在何处?”

  阿绣心中一动,莫非他说的朋友是费元龙,经书的线索就在秦衙内身上?

  她看秦衙内的目光登时热切起来。

  秦衙内道:“我知道戚先生在某处有个医馆,道长若帮我找到那位姑娘,我便告诉你。”

  阿绣眉头一拧,不悦道:“小衙内,我师父找戚先生有急事,你梦里那位姑娘很可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根本找不到。你提这样的条件,岂非蛮不讲理?”

  秦衙内低了头,道:“她一定在这世上,你们相信我,好不好?”

  这种荒唐事,别人怎么能相信?

  真是执迷不悟,阿绣没耐心与他歪缠,若非桑重在场,便动手逼问了。

  “贫道相信你。”桑重声音温和,又道:“你会作画么?”

  一腔痴恋不被人理解的秦衙内闻言,浑似他乡遇故知,激动地抬头看他,双目闪亮,蕴着泪光,点头道:“会。”

  他走到画案旁,从地上的青花山水画缸里拿出三轴画,道:“这些画的都是我在梦中所见,道长看看罢。”

  桑重打开一轴画,画中一名红衣美女正立在秋千上,将飞未飞,神态灵动,娇艳如生。秋千架旁一丛牡丹,花开数朵,每朵竟有五色。

  阿绣就他手中看着,咦了一声,问秦衙内道:“这五色牡丹也是你梦中所见?”

  秦衙内点头,眼中升起希冀之色,道:“小道长见过这五色牡丹?”

  阿绣神情有点得意,拉着桑重的衣袖,道:“小衙内,我和师父说几句话,失陪片刻。”

  桑重与她走到廊下,她双手背后,挺起胸脯,扬起下颌,道:“师父,您老人家可知那五色牡丹是什么品种?”

  桑重虽然喜欢侍弄花草,但他毕竟是个不属花界的人,这方面的见识比起一株成了精的海棠,多少有些差距。

  他摇了摇头,阿绣愈发得意,道:“那是旧唐时的韩文公栽培出来的稀罕品种,叫作玉门霓裳,当今世上只有三株,你没见过也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