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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全(2 / 2)




试着变换不同的字眼问了几次,但翻译官仍旧是一脸茫然,怎么都无法沟通。



“小孩、看。”



翻译官转达贵妇人的意思。看来似乎是要他直接去诊断一个生病的小孩。



“周先生,你们在说什么?”



多梦拉着周一郎毛衣的下摆提出疑问。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好象是要我们替一个生病的孩子治病吧。”



“生病的孩子?周先生,你会看病吗?”



“这就是困难的地方呀。应该说太勉强了,我又不是医生。”



“小孩、看。”



被翻译官抓住手臂的二人,连同贵妇人,在两名卫兵的陪同之下,步入城内的走廊,登上石造的阶梯,向楼上前进。



“周先生。”



“什么事,多梦?”



“这里的每个地方都好暗哦。”



“是啊,的确。”



一行人在石壁所围绕的走廊上不断前进,天花板和地板全都是石头。虽然各处都有采光用的小型窗口,但整体的感觉还是暗蒙蒙的,空气也阴凉冰冷。季节上似乎接近于日本的冬天,呼出来的气息都是白色的,穿上毛衣刚刚好。假如现在是这个世界,亦或是这个国家的春天或夏天的话,那么冬天的寒冷恐怕会相当难熬呢,周一郎心想。



“为什么这里的窗户那么少呢?”多梦问道。



“窗户?”



周一郎他们住的房间也没有窗户。如果有阳光照射进来的话,至少会暖和一点吧。



“我想,大概是因为这儿是个城塞的缘故吧。”



“是为了避免遭到敌人攻击,所以故意不做窗户吗?”



“真是太聪明了,多梦。”



亦或是在这个世界里,人们并没有为城堡开窗户的习惯也说不定。



途中穿过一道回廊。惟有在这个地方才看得到早晨炫目的碧蓝色光线从正侧面射了进来,还有冷冷的风。周一郎轻轻环住了打起寒颤的多梦的肩膀,而多梦则紧紧揪住周一郎侧腹的毛衣下摆。



穿过回廊,再次登上致暗的阶梯之后,进入走廊。他们必须借助翻译官和卫兵们手上的烛台光源,来照亮前进的路径。



“这里。”



来到通道尽头的时候,翻译官停下脚步,指着一扇门。



贵妇人上前敲了门、说了些话,里面立刻传来回应。贵妇人向后退了一步,由卫兵们将厚重的水门开启。



这是个阴暗的房间,大约为三十平方米的大小。房间的最深处有一座巨大的壁炉,里面正燃烧着色泽明亮的火焰,室内比走廊要暖和得多。这个房间似乎也是全由石头打造而成,但是却完全看不到裸露出来的石壁,所有的墙面全都以丝绒般的布或图画装饰了起来。看来是个身份高贵之人的房间,不但保持得相当清洁,而且还焚烧着气味怡人的香柱,所以完全没有一点日照不足的房间所特有的霉味。



“这个人。”



一如往常,翻译官仍旧一面查着字典,一面笨拙地转达意思,同时还以手势比着房间的内侧,那儿有一座附有蓬盖的豪华床铺。床上的小山随着呻吟声上下起伏,被石造房间里所响起的痛苦呻吟吓到的多梦,躲进了周一郎的背后。



贵妇人奔向那座小山,从毛毯外侧温柔地安抚着小山。三言两语、说了几句话之后,贵妇人轻轻地将毛毯掀起,里面躺着一个年纪与多梦相仿的少年。背部弓成圆形。不,应该说,从脖子到肩膀,一直延续到整个背部的骨头就像是猫背一样地弯成了圆弧形。仿佛相当痛苦,少年望着多梦的方向与贵妇人说话之时,仍旧不时地发出呻吟。



“应该是脊椎变形吧。”周一郎说。



“好可怜……周先生,这种病治得好吗?”



多梦开口问道。



周一郎察觉到贵妇人向他们投射而来、充满着期待与恳求的目光之时,不由得大大地咽下一口口水。现在的周一郎,不、是多梦被当成了“仙女神”。假如被发现,他们什么也做不了,或者根本是完全不相干的人的话……他们二人会面临到什么样的遭遇呢?先别管那么多了,在那之前,周一郎怎么都得想出办法来治疗那个痛苦的少年。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



在周一郎的询问之下,翻译官照例满头雾水地翻着字典。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字典翻了又翻,口中喃喃地复述了几遍,仍旧是一脸疑惑。周一郎于是改变问题。



“症状呢?”



翻译官依然是一脸茫然。



“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呢?”



“不舒服的地方……不舒服、地方!”



这句话似乎能够沟通。查着字典的翻译官兴奋地点着头,向贵妇人询问。



接着,“通、云”的答案传了回来。



“通?是痛吗?痛和云?”



搞不懂是什么意思。



“通、云。”



翻译官一面点头一面重复着同样的话。



“难不成是‘头晕’吗?”



面对周一郎的询问,翻译官在查过字典之后,点了点头。



“痛、头晕。”



“疼痛和头晕呀……”



贵妇人抚摸着痛苦不堪的儿子的背部,一边对多梦不知道说了什么。翻译官接着进行翻译。



“格、桶样、病、死。”



“格、哥哥吗?因为同样的病而死亡了吗?”



如果周一郎的解释是正确的,那么受到病痛折磨的少年之兄,似乎已经因为同样的病症而死亡了。



贵妇人一脸拼命点头的表情。事情恐怕正如周一郎的解释吧。贵妇人为了不想再失去一个儿子而拼命努力。



“既然都生病了,为什么还待在这么暗的房间里。把他移到明亮一点的房间不是比较好吗?”



多梦悄声说道。周一郎和多梦在生病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晒太阳。尤其是感冒的时候,一定会尽量待在阳光照得进来的房间里,暖和而舒适地躺着休息。空气的循环也会频繁地进行,好让屋子里随时都呼吸得到新鲜的空气。这个房间里虽然没有霉味,却充满着长期封闭起来的房间所特有的停滞空气。



“这个房间根本没有窗户嘛。”



多梦的话让周一郎灵光乍闪。



“他一直都待在这个房间里吗?”



翻译官满脸疑惑,这句话太复杂了。



“那个孩子、一直待在、这个房间里吗?”



指了指生病的少年,跟着又指了指房间,周一郎把句子切成一段一段地询问。



过了好一会儿,周一郎所预料的答案就传回来了。



“一直、在。”



“从出生的时候到现在?哎呀,真是麻烦。呃,一直在吗?多久了?”



再次翻起字典的翻译官,日文说是说得通,但若不是日常会话,就得花上数十倍的力气。



“很久、在。”



看来似乎待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果然如此,多梦。这个病说不定真能治好呢。”



“真的吗?要用什么药呢?这个世界里有药吗?”



大概是要使用什么药草吧,多梦猜想。这个世界里会有那种药草吗?还是,周一郎想到了什么办法能制造出简易的药来治病呢?



“药?称之为药也没什么不妥吧。如果这个病正是如我所知,如我所想的那样的话。”



周一郎走向痛苦的少年的身旁。



“我可摸一下吗?摸、可以吗?”



周一郎通过翻译官询问少年,一会儿之后,明白意思的少年和贵妇人都点头同意。周一郎轻轻碰触着少年的背部。沿着脖子下到背部,探索着脊梁骨。



“还没变硬。这样的情况应该可以治得好才对。”



“真的吗?”



“大概治得好吧。或许、治得好。”



“治得好?”



“嗯,或许吧。”



“或许?治得好、或许。”



点着头把话翻译过去之后,贵夫人的脸庞立刻出现喜极而泣的表情。意思似乎传达到了,少年也忍住痛楚,露出笑容。贵妇人淌着泪水,跪倒在多梦的脚边。



“周、周先生……”



多梦不知所措。



“原来如此。这个世界所称呼的‘仙女神‘,指的就是你呀,多梦。所以这个病必须由你来治。”



“啊?那怎么行?我哪里会治病啊。”



“不,我想你行的。这种病大概是佝偻病。”



“佝偻病?”



“没错。这个世界的人类,应该有着和我们一模一样的身体构造错不了。由于日光和维他命D的不足,所以骨骼发育不全。因此,只要充分晒晒太阳,摄取到足够的维他命D,应该就可以治好了吧。”



“日光……因为他们长期都住在这个日光照不进来的城塞对吧。”



“嗯,没错。”



周一郎再次转向翻译官。



“这种病是起因于日晒不足以及……太阳光、不够。”



维他命这个字眼才到嘴边就被咽了回去。这个世界的人有维他命的概念吗?实在找不到对等的文字来使用,干脆简单地说明一下就好。



“这是、骨骼的病变。骨骼的病。”



“鼓哥?”



翻译官一面再次确认,一面拼命地翻查字典。



“由于日光不足,所以造成骨骼异常。都是日光不足所引起的。”



“日光?”



这个字还是得查字典。接着,他又一脸疑惑地看周一郎,似乎弄不懂意思,所以希望周一郎再说一次。



“日光、太阳、不够。”周一郎说道。



翻译官再次翻阅字典。意思的沟通一直无法顺利进展。从他连日常会话都翻得极不顺畅的样子看来,又怎会有办法传达医学方面的事情呢?周一郎不安了起来。



这个时候,翻译官大概是紧张了过头,把字典掉在地上。帮他拾起字典的周一郎霎时脸色大变。



“怎么了,周先生?”



多梦忍不住望着周一郎的手边发问。



“啊、是汉字!”



翻译官掉落在地上的字典,上面所记载的文字,有许许多多像是表音记号的符号和汉字,密密麻麻的排在一起。



“这是汉字吗?你们也使用汉字吗?”



兴奋地指着字典大叫的周一郎,让翻译官惶恐不已。



“你们也使用汉字吗?”



“汗子?”



翻译官拿回字典,再次开始翻查。



“你们以这些字为基础来翻译吗?”



“这个、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周一郎一边叫嚷着,一边把字典抢过来径自翻起书页。接着,他指着忽然映入眼帘中的“我”字。不明白周一郎为何兴奋不已的翻译官,战战兢兢地指着自己。



“对,那这个是什么?”



当他指着“桌”这个字,翻译官便四处张望,然后将手指头指向不远处的餐桌。指到“足”的时候,就指着自己的脚,指到“手”就是手。



“那么,这个是什么?那这个呢?”



周一郎接二连三地不断询问,终于确认字典所使用的汉字,和他们平常惯用的汉字具有相同的意义。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应该就能够沟通了……”



满脸通红的周一郎喃喃自语。从周一郎手中拿回字典的翻译官,指着写有“仙女神”文字的那一页,口中发出“仙女神”的读音,对多梦深深地鞠了一躬。



“原来是这样啊。”



汉字在这个世界是通用的。想必是仙女神所流传下来的文字吧。那个仙女神是日本人、或者是使用汉字的民族的可能性相当高。以汉字为表意文字,有了汉字可以利用,意思的沟通就会轻松多了。



“多梦,这下子没问题了。我们可以利用笔来沟通,以汉字来交谈的话,应该可以大致地传达出正确的意思了。”



能够和异世界的人以汉字说话。这个事实不只让周一郎,更是让多梦充满了兴奋的感觉。



周一郎在字典上指出“纸”和“笔”的文字,接着又指向了“要”。



在周一郎的指示之下,翻译官分别点了三次头。看来似乎连翻译官都兴奋了起来。他向卫兵下了命令,不久之后,卫兵们便拿着纸和鸟的羽毛所制成的笔再次出现。



“他们懂了耶!”



多梦的表情是又惊又喜。



“能沟通了。”



周一郎的内心也同样充满了沸腾般的喜悦。



周一郎在纸上写下了“骨、病”二字。



翻译官点点头,开始向贵妇人解释。



接着,又写上“治、太阳、光、必要”。



翻译官和贵妇人同时瞪大眼睛。翻译官在纸上回写了“病人、要、暗居”,意思大概是说病人应该待在阴暗的房间里生活才行吧。



“不行、不行,这种病必须照射日光才行。”



周一郎在纸上大大地写下“太阳、光、必要”几个字。接着还写了一个“!”,不过,这个符号是否通用就不得而知了。



“还需要维他命D呢,这个维他命D究竟该怎么写才好呢?”



周一郎有一股冲动想直接写下“维他命”三个字,但汉字是表意文字,并非表音文字。这种由英文发音而来的名词,应该无法沟通吧。



“维他命D的话,就是青花鱼、蛋和猪肝吧。我记得周先生以前说过,猪肝对贫血很有帮助,而且还含有维他命D能促进骨骼发育,所以不吃不行。”



多梦的这番话,正好解救了抱着脑袋苦思不得其解的周一郎。



“记得很清楚嘛。多梦真棒。”



周一郎在纸上写着“食、鱼、蛋、猪肝”的指示。看见翻译官苦恼思索的表情。周一郎这才注意到,他们这几天所吃过的东西里面完全没有鱼或蛋类的食物,像是猪肉的东西倒是不少。



正如周一郎所料,翻译官在纸上写了“不食、鱼、蛋”几个字,看来他们并没有吃鱼或蛋的习惯。



“那么,猪呢?有没有猪啊?”



周一郎只写了个“猪”字来强调,翻译官立刻模仿起周一郎二人极为熟悉的这种生物叫了一声。



“对,这就是猪。猪的肝、肝脏。”



这个世界似乎连猪都有。看来,和周一郎他们的世界还颇为接近。既然如此,这种病就算不是佝偻病,也极可能是类似的症状。换句话说,治愈的可能性相当高。



之后,在多梦和周一郎的看顾之下,生病的少年被移到一间有着大阳台、可以照射到阳光的房间里。



接着,卫兵们端来一盘看似生肝脏的东西。“吃吗?”翻译官问道。由于不清楚这个世界的猪和那个世界的猪是否完全相同,猜测应该不能生食,所以周一郎口中说着“烹调过后再让他吃吧”,同时也在纸上写着“烹调、加热”。卫兵急忙将生肝脏端走退下。再过了一会儿,那盘肝脏就变成了冒着蒸汽、芳香可口的热汤再次登场。



少年忍着背痛,和母亲般的贵妇人,一次又一次地向多梦点头致谢,在日光照射下的房间里,开始喝起温暖的汤。







周一郎的医学知识受到进一步的考验,是在三日后的正午过后之时。



看来周一郎二人似乎处于受到软禁的状态。不光是出房间的时候必定会有名为守卫之人监视跟随,就连城外也不许踏出一步,有的时候甚至一整天都只能待在房间里度过。



时间是在吃完送进房间里的午餐,喝着像是餐后红茶的红色茶水之时,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正想看看是什么事情而把门打开,被二名守卫阻挡住的年轻的女性,立刻对着他们大声叫嚷,女性的手还抱着一个虚弱的婴儿。



“仙女神……孩子……助……”



女性似乎是这么喊着。



“……仙女神……离开……退下!”



“怎么回事?”



这三日之间,由于哪儿也不能去,所以给了周一郎和多梦一段时间,好好地和翻译官学习语言。虽然距离会话还很遥远,不过已经可以小部分小部分地,听懂几句卡拉多瓦话,一些简单的字汇,也已经稍微会讲了。



顺道一提,向守卫问了一句“怎么回事”的时候,周一郎所使用的语言,正是卡拉多瓦语。虽然进行沟通的时候,大部分都是通过汉字笔谈。



听见骚动的声音,翻译官立刻从休息室走了出来。他正在周一郎二人的隔壁房间里吃午餐。



“何事?”周一郎快速在纸上写着。



“子、病。”翻译官写出回答。虽然翻译官的日文在这三日之中已有长足的进步,但是重要的事情还是会依赖笔谈。



“何、病?”



翻译官为寻找用语思索了片刻,直到拿出那本字典之后,才写下“流行病”三个字。



“多梦,快进去。”



周一郎命令从自己背后探出头来探查状况的多梦进房之后,立刻把门关上。既然是传染病,就不排除感染的可能性,他不希望多梦被传染到。虽然对于周一郎本身也是一样,但他还是和翻译官一起留在门外。可能的话,他并不想和对方有任何瓜葛。但是看见那个母亲拼命的表情,周一郎立刻下了决定。



“为什么让人把生病的孩子带到这个地方来!”



翻译官对着卫兵怒骂道。



“对不起,刚才一时闪了神。”像是这个意思的话传入耳中。只要把听得懂的只字片语,利用想象力连结起来的话,就能推敲出大概的意思来。



“回去,随从。”



翻译官一边以卡拉多瓦话说着,一边将周一郎推回房间。多梦是仙女神,周一郎则是她的随从。周一郎从翻译官那儿得知,所谓仙女神,是数十年才降临到这个卡拉多瓦王国一次,向执政者提出建言或者传授未知技术的崇高存在,他们认为多梦就是仙女神。如果每隔数十年就会有人从异世界来到这个世界,而这些人又被称为“仙女神”的话,那么多梦和周一郎是仙女神的可能性就相当充分。只不过,从过去的例子来看,仙女神是个女性,而且似乎是个相当高龄的老人。总之从女性这一点来论断,多梦是仙女神,而周一郎则是她的随从。



“何、病?”



周一郎再次以文字询问。



以笔谈交谈了一会儿之后,周一郎才知道,目前城外好像在流行着某种疾病,而且现在似乎连城堡里的佣人的孩子之中,也有人患了这种病。



不仅如此,翻译官还在笔谈中提出,如果这种疾病继续扩散蔓延的话,上面将不得不考虑把病人集中在一个地方烧死的做法。得知此事的周一郎,反而做出相反的决定,打算为那个孩子诊治。白川周一郎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问、状态。”



周一郎写下这几个字之后,以坚决的态度将纸条递给翻译官,翻译官一脸为难不愿的神色。大家在一起相处的时间虽然只有短短的三天而已,但是却足够让翻译官充分了解周一郎的个性。



那个母亲被卫兵们阻挡在十公尺左右的距离之外。翻译官站在周一郎身旁,对着那个女人大叫着像是“孩子的情况如何”之类的话。



“孩子的状况……”



在翻译官的叫喊之下,母亲回了几句话。由于很多都是初次听到的发音,所以周一郎并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翻译官边查字典边写了几个字。



“下痢、吐、热。”



对此,周一郎写下“次数、颜色、状态”回问。



在来回几次的笔谈中得知,孩子好像一直有着严重的上吐下泻,而且已经三天都没有进食过了,热度也很高。这个世界似乎并没有体温计,所以无法得知确切的体温数字,不过从母亲的话来判断,温度应该相当高。这种疫病大约是从二十天前开始在城里流行起来。由于不吃不喝而日渐衰弱,仅仅三四天就死亡的孩子——尤其以婴儿居多,目前已经超过二十人,而且罹患此病的孩童更是超过了二百人。



在三十分钟的交谈之中,除了呕吐、下痢和高烧之外,并没有发现其他症,而且粪便都是呈水溶性的白色状态。听见这些的时候,周一郎的脑海里闪过一丝对于霍乱流行的担忧,这个世界应该不会有那种疾病存在吧……不过,由于两边的世界极为接近,或许是像周一郎一样的访客,在数十年一次的来访之时,将病原体夹带而来,这种可能性也不能排除。



只是,强烈地出现罹病症状的几乎都是稚龄的孩童,大人虽然多少会感到身体不适,却几乎都没什么大碍地痊愈了。听到这里,周一郎忽然想到某种传染病。



“治疗、孩子、去。”



正好会说这三句话,所以周一郎以卡拉多瓦话告诉翻译官。



翻译官则以卡拉多瓦话的“不行”加以制止。



接着,他在纸上写下“随从、感染”等字。



周一郎对着翻译官露出微笑。



看着那样的笑脸,翻译官虽然一脸不安,但还是退到一旁,大概是无可奈何所以放弃了吧。周一郎走向被一名卫兵挡住的那名母亲的身边,翻译官并没有跟着过去。



“治疗、孩子。”



以单字式的卡拉多瓦语说明之后,母亲抱着孩子让周一郎检查。这个母亲的装扮并不粗糙,但是还不到城主夫人那么华丽,看来应该是在城堡里工作的女官之类的身份吧。



婴儿的嘴唇因为干燥而出现龟裂。皮肤也失去了弹性,脸色也因为发烧而相当惨白!这是典型的脱水症状。



“水、饮。”



母亲看到纸上的文字之后,点了点头。接着又以快速的语调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我听不懂,能不能说慢一点呢?”



虽然要求放慢说话的速度,但对方似乎并没有听见。不对、她根本听不懂。



“过来,帮我翻译。”周一郎叫唤着忸怩不安的翻译官,同时还写了一张“无、感染、安心、来”的纸条给他看。



迟疑了片刻,翻译官才勉为其难地走了过来。



“问、饮、水。”周一郎让翻译官再次为他翻译。



传回了“饮”的答案。



然而,翻译官接着写下了“但是、吐、水”的文字。



似乎是有让他喝了水,但是却吐了出来的意思吧。这种情况和周一郎所想到的疾病症状是相同的。



“有没有注射点滴?或是打针?”



周一郎边说边试着写下“点滴、打针”的文字,但翻译官却一脸茫然。



写出“医疗、打针”之时亦是同样的反应。



看来这个世界尚未有打针或点滴之类的医疗器材或技术。



“那就持续让他喝水吧。”周一郎一边以卡拉多瓦的单字说着,一边在纸上写着“饮、水、持续”的文字。



纵使会吐出来,总有一部分会残留在胃部进而抵达肠子,就算只有微量还是能被吸收。为了避免下痢、呕吐所引发的脱水症状,在这个没有点滴的世界里,只能尽量以口腔补充水分。



“啊、等等。”



这个时候,周一郎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光只有水是不够的。待会我所交待的,算了,先把这些东西准备好。”



周一郎在纸上写了“准备、盐、砂糖、煮沸水”的指示。翻译官一脸疑惑,只是这次看来不像是沟通不良的样子。



“盐、砂糖、何、使用……”翻译官以笔谈询问,他所不懂的是这些东西的作用。



“将水煮沸到一○○度、以砂糖四○、盐三.五之比例溶化之后,将那液体给小孩饮用。”



虽说是夹杂笔谈,但周一郎几乎都是以笔谈向翻译官传达意思。这个世界的数学为十进法,和日本完全相同,所以这样的说明会比较轻松。



“纵使病人会吐出来,但只要仍然有呕吐和下痢的症状,就必须让他一直喝。所有出现这种症状的病人都必须这么做。”



以砂糖和盐为药?翻译官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不过还是将内容翻译给抱着婴儿的母亲了解。



“小婴儿,治好了吗?”



一回到屋内,满脸担心表情的多梦立刻跑过来询问。



“我也不确定。如果那是我所料想的疾病的话……那么,我或许还能在这个世界里帮一点忙……”



“是什么病?”



“我想是感冒。”



“……感冒?”



出乎意料的答案令多梦瞪大了眼睛。



“我想,应该是吧。在那边的世界也是一样,一到冬天,就会在小孩子之间流行起来的肠胃性感冒。”



“感冒?只是感冒的话,会造成婴儿的死亡吗?”



“多梦,就算在那边的世界里,除了感冒之外,下痢等等的症状还是会造成许多小孩丧失生命,你知道吗?”



多梦摇摇头。



“在医疗和教育不发达的国家,因为下痢这种单纯的疾病而死亡的人其实很多呢。日本因为医学发达,所以才能间简单单地治好呀。多梦,你在幼儿时期的时候,每到冬天,也是经常因为肠胃性感冒而引起严重的下痢呢。”



“是吗?”



“是真的啊。那个时候,你不喝水也不喝牛奶,我姐姐,也就是你妈妈总是担心得要命呢。我也很担心,由于无法摄取水分,一旦为呕吐和下痢而引发脱水症状的时候,就得送到医院去打点滴了。”



“点滴?”



“对呀。点滴能够补充水分和电解质,这样才能解除脱水症状,如果没有点滴的话说不定会死掉呢。可是,这个世界没有点滴也没有打针这些东西,水分和电解质无法直接进入体内。”



“那该怎么办?难道真的救不了那个婴儿吗?”



“只能经由口中补充水盐了。”



周一郎回答。



“经由口中补充水盐吗?”



“在煮沸过的冷水之中加进一定分量的盐和砂糖,使用葡萄糖或其他糖类也无所谓,总之就是溶有糖分的液体。在现代来说,就像是等渗透压饮料一样的东西。多梦吃坏肚子的时候,或是发烧的时候应该有喝过才对,就是那种饮料的简易版。不管怎么呕吐,只要不断饮用的话,总有一些能够到达腹部。现在只能这么期待了。”



“把那个当成药吗?”



“虽然不是药,但是在因为呕吐或下痢而流失水分的时候,它可是最重要的东西呢。因为不只是水分,连电解质也会流失掉,所以,绝对不能不加以补充。但是,虚弱的肠道根本没办法吸收水分或盐,这个时候只要加入糖分,就能将吸收率确实提高到二十五倍左右,如果能够再加进一点小苏打就更完美了,不过最重要的就是盐、砂糖以及干净的水。在没有点滴的这个世界里,这是惟一可行的方法了。”



“原来如此,真希望那个小婴儿能恢复健康。”



“是啊,希望他能恢复健康……”



事关孩子的命运,同时也牵涉到周一郎二人的命运,周一郎所能做的只有祈祷而已。







一个礼拜过去了,好不容易适应了这个世界里的生活习惯。在语言方面,用笔谈沟通的话可达八成以上,至于会话,加上比手划脚也有三分之一的程度能够沟通,而饮食方面也已经逐渐习惯。



一如往常,周一郎二人仍旧被留置在蓝斯瓦尔城堡里面。听说有战争发生,这个国家——卡拉多瓦王国在大胜之后,正继续朝着东方的帕得拉翁大公国进军当中。因为战争的缘故,这个国家的摄政君特兰姆这号人物相当忙碌,尚无闲暇下令如何处置周一郎二人。由于居住在这个城堡的感觉已经不再那么可怕,所以周一郎和多梦在一边学习卡拉多瓦的语言等等,一边深刻地思索着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立场,同时也慢慢地融入这个世界。



周一郎也听说了那些被指导经由口中补充水盐的婴儿们,在那之后已经脱离脱水症状,下痢也受到控制而逐渐康复。除此之外,许多孩子们都已经恢复健康。惟一的遗憾就是,有两个婴儿因为脱水症状太过严重,最终仍是不治死亡。虽然其他的孩子们早已经有死亡的觉悟,但是所有的人却都康复了。对于这个世界的人类而言,周一郎所传授的经由口中补充水盐,简直是奇迹之药,奇迹之水。



罹患佝偻病的少年虽然脊椎依旧弯曲,但是疼痛却已经缓和许多,并且开始朝着康复进步之中。



这两种病的治愈、以及朝向康复进步之事,让这个世界的人完全认同,多梦和周一郎就是仙女神及其随从。



“我觉得口腔很不舒服。”



早餐过后,吃完面包、大概是兔肉做成的汤、像是盐渍芜菁般的蔬菜,以及散发着芒果般香气的水果之后,多梦口中含着这个世界里略带有甜味的红色茶水,一边喃喃抱怨。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都没用牙刷刷过牙呢,周先生。”



“说得也是,我还真是越来越想念我的牙刷呢。”



饮食方面,基本上并没有什么不合口味的地方,虽然吃起来的感觉有点像是单调的西餐。再过个两三天左右,或许会像出国旅游的时候一样,开始怀念起梅干和味噌汤的滋味也说不定,不过这个时候正是他们对于这个世界的味道最乐在其中的时刻。



只不过在餐后,到目前为止所养成的以牙刷刷牙的习惯,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里。这个世界里并没有牙刷,虽然他们以布沾盐来清洁牙齿,但是牙齿与牙齿之间的细部地方却很难清干净。已经十几天了,总觉得嘴巴里好象沾上一层什么东西似的。这种情形让周一郎二人一直觉得不舒畅。



“要是有牙刷该多好啊。”



在那边的世界的时候,周一郎二人虽然早晚都刷牙,但是中餐过后却只是以茶漱口。在周一郎的想法里,这种方式比起三餐过后都刷牙,对于口腔卫生更有帮助。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周一郎原本是早晚以布沾盐擦拭过后,再用红酒之类的酒精漱口。可是他并不想让多梦接触到酒,所以在使用布和盐擦拭过后,周一郎也开始每天以红茶漱口。在这个世界里,由于卡拉多瓦王国盛产岩盐,所以并不缺乏刷牙用的盐巴,但是日子一久还是免不了怀念起牙刷来。



一想到牙刷这件事情,同时再观察过出入城堡的人们之后,果然发现大多数的人都有牙齿方面的问题,战争多也是一个原因吧。而且年龄和周一郎差不多却已经开始缺牙的人相当多。看来这里完全没有牙科技术,只要蛀牙一恶化的话,就只能以拔掉的方式治疗吧。不过,没有牙刷绝对也是原因之一。



“牙刷呀……”



尼龙纤维是不可能会有的,就连制作技术周一郎也一窍不通。只能试着想想能不能做出替代物品,像是将撕细的竹子绑成一束等等。



“说到这里……”



“想到什么了吗?”



多梦注视着忽然使劲拍了桌子一下的周一郎。



“我想到牙刷的起源。”



“牙刷的起源?”



“多梦平常所使用的那种牙刷,是中国的唐代时期所发明的。那个时候,牙刷可是一种划时代的发明呢。在那之前,人们都是把植物枝干的前端咬烂,弄成像是刷子一样的东西来使用。直到唐代,人们才开始将猪毛移植在动物的骨头上,制作出正式的牙刷。”



“猪毛?猪也长毛吗?”



多梦以为猪和人类一样,全身都是不长毛的皮肤。



“当然长毛呀,而且全身都有。”



多梦这才回想起曾在电视上看过的影像。好象没错,猪的粉红色身体上面,好象长满了一根根淡淡的金黄色硬毛呢。



“这个世界好象有猪,说不定可以做出来唷。再不然还有头上长角的马,那种毛或许也能够做出来。”



就牙刷而言,由于猪的体毛比较富有弹性,不光是牙刷,用来制作其他的刷子类都非常适合。除此之外马毛也很有弹性,可以用来制造刷子。在现代的日本虽然并不常见,不过有一小部分的爱好者,似乎非常偏爱以天然素材制成、尤其是毛尖不易散开的猪毛牙刷,刷身体或梳头用的刷子也经常使用这种材质。



为了让患有佝偻病的城主之子补充维他命D而指定猪肝之时,周一郎得知这个世界有类似猪的生物。也许和那边世界里的生物多少有些不同,但基本上,这应该是个具有相同生物体系的世界才对,这个世界里一定会有毛可使用的生物存在。



“那我们快点调查看看,猪或马的毛能不能使用。”



周一郎把在邻室里的翻译官叫了过来。



果然被周一郎猜中,这个世界的猪的确长了一身具有弹性的硬毛。周一郎要来一些吃完猪肉之后毫无利用价值、只等着被烧毁处置的猪毛,将它们细心地煮沸消毒过。接着把适当的分量聚成一束,以细捻的结实麻线(看起来像是麻)从根部绑紧,再把长度切齐。最后将这些绑在一根粗细长短都削得恰到好处的木棒上面,虽然样子不怎么好看,但总算做出一根像是牙刷的东西来。



“这是什么?”



翻译官兴致勃勃地盯着周一郎手上的东西。



“牙刷。”



反正卡拉多瓦并没有对等的物品存在,所以周一郎干脆直接用日文告诉对方。



“牙刷?”



“没错,就叫做牙刷,像这样子刷牙齿。”



周一郎立刻以刚做好的牙刷,向翻译官示范起刷牙的动作。



翻译官看了连连以卡拉多瓦语说了好几声果然如此,同时还频频点头。



“猪的毛……”



总觉得有点排斥的多梦为了用与不用而犹豫不决,最后终于把心一横,一口将牙刷塞进嘴里,试着和平常一样,在口中移动。比起在那边的世界里所使用的牙刷,没想到弹性竟是那么自然而且用起来还相当舒服。有了手制牙刷,多梦和周一郎终于可以回复在那边世界里的习惯,中午以茶水漱口,早餐和晚餐过后好好地把牙齿刷干净。



在这之后,牙刷逐渐普及的卡拉多瓦,在牙齿和口腔方面的疾病大为减少。后来还进一步地传到具有邦交的诸国之中,甚至扩大到整个大陆全境,人人都开始使用起牙刷。



在这个世界也是一样,牙刷也是一项划时代的发明物。而且,说不定在后世的大陆历史书籍之中会这样记载吧:起源于卡拉多瓦,由年轻的仙女神及其随从所发明。



第五章庆祝宴会







消灭了坎塔列斯大公之后,几乎没有损伤的卡拉多瓦八万大军休息了一天半重整军容,接着便乘着胜利之势继续进攻帕得拉翁。



补给方面,帕得拉翁为了侵略卡拉多瓦所做的准备,正好可以掠夺过来利用。除此之外,由于早已预料到这个时候的事情,所以君特兰姆已经事先在沿途的各个村落,为了粮食补给而秘密进行田地开垦。



攻入帕得拉翁大公国的首都是在艾斯巴达丘陵一战的八日后。



尽管少部分对坎塔列斯大公及其一族忠心耿耿的诸侯执意固守城池不愿投降,但由于大多数士兵以及八成以上的诸侯,在君特兰姆入国的同时就表露出投降的意愿,所以卡拉多瓦军仅仅花了二日就把首都攻陷下来。



君特兰姆极力劝服帕得拉翁的诸侯、士兵和人民投降。不但宣誓投降者不予以严厉制裁,还约定不会没收其全部财产。除此之外,如果以卡拉多瓦的一分子参与将来和其他国家的战争并立下功绩的话,便将归还此次所没收的财产的半数,若是在接下来的战役又立下功绩的话,则归还所有财产,同时还可成为卡拉多瓦的贵族、士兵或者人民。



这点对于帕得拉翁的人们而言,比较容易受到信赖。因为他们知道这些宣誓在卡拉多瓦目前为止所并吞的几个小国之内都已经实践。



“把掌握地方情势的诸侯,训练有素的士兵,以及耕种土地、拥有生产适合土地的农作物技术的人民杀掉实在可惜,而且虐待、招致反感之事最好避免。”



这是君特兰姆的想法。当然,一定会有人尝试欺瞒君特兰姆等人的耳目,企图混进内部从内侧发动叛乱,所以人选必须特别慎重挑选才行。也就是为了应付这样的情况,君特兰姆才会以弗洛蒙、查尔比诺为首,栽培出一群诸侯。有实力、又立下显赫功绩者,虽然未必能成为卡拉多瓦的诸侯或人民,但是绝对会比照相同的标准论功行赏,予以拔擢。



惟独对大公一族、以及直到最后依然效忠于他的诸侯,君特兰姆绝不宽待。



对大公一族赐于毒药令其自尽,诸侯则全数予以斩首。运气不错逃出卡拉多瓦军掌握的人则对其首级发赏金,让帕得拉翁的兵民找出其行踪,务必将全员逮捕处刑。因为大公一族、以及对其尽忠之人,绝对不会屈服于效忠卡拉多瓦的生涯。这些人只会成为君特兰姆的障碍而已,所以绝不能留下活口。







并吞帕得拉翁大公国之后的卡拉多瓦王国,终于成为大陆二十九国当中,国力最强的一个国家。



一脚踏入举行这场胜利宴会的王宫大厅之时,嘈杂的人声,就像是涟漪般地扩散开来,停顿在贝尔妲的驻足之处。



为了庆祝战胜而聚集在沸腾热闹的大厅之中的诸侯及其夫人、公子、千金们的视线,全都集中在贝尔妲的身上。一小部分的夫人们以扇子掩住嘴边,直盯着贝尔妲,悄悄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是不是我哪儿不对劲了?)



贝尔妲检视着自己的外表。她并未穿着骑士服,而是穿着洋装礼服。那是一袭深绿色搭配纯白,大大敞开的领口充分展现出胸前和背部的美丽肌肤却不流于庸俗,强调出流线般的身体曲线,相当女性化的礼服。



那不是一种令人难以靠近的硬质性尖锐美感。而是凡是男人,都会想抱在怀里守护的怜爱。这种美丽完全不同于平时在战场上所展露的气质。



“在庆祝宴会的时候穿上洋装,让摄政殿下看看你女性化的一面。”



对于有养育之恩的义父萨克理庞的命令,贝尔妲无法违抗。



在萨克理庞的面前,贝尔妲的贴身侍女急忙取出夫人为了这个时刻,特别为贝尔妲订作的礼服,开始准备更衣。就算想逃也逃不了,看着这袭令人生畏的艳丽礼服,贝尔妲也只能硬着头皮把手伸进袖子里面。



贝尔妲感受到一股想要逃走的冲动,集结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贵族和贵妇人,应该是不会当面指着贝尔妲嘲笑才对。不过,他们的心中一定正在想着,他们是不是把什么人,误认为那个老是穿着胄甲在战场上跑来跑去的粗野女孩。



贝尔妲压抑住羞愧的感觉,微微低着头沿着墙壁前进。再也没有比长长的裙摆缠住穿着高跟鞋的双脚更加困难的走路方式。贝尔妲自然而然地缩小脚步,以文静的方式前进。



“这不是贝尔妲阁下吗?我还以为我眼花了呢!”



笑容满面走来之人是艾迪纳尔。求求你了,别那么大声叫我的名字。贝尔妲在心中暗自祈祷。周围的视线越来越向她集中。



“此次胜利的殊荣者,怎么能待在这样的角落里呢?请过来这边吧,请。”



艾迪纳尔行了一礼,执起贝尔妲之手,一股脑地将她拉往大厅的正中央。



“这、这不太好吧,艾迪纳尔。”



“有什么不好呢?难道您已经有了其他的护花使者吗?若是有的话,让我跟他说声抱歉,我会死心的。”



“你、你说到哪儿去了呀。我、我怎么可能有护花使者呢?”



“既然如此,请您务必将这个荣耀赐给我艾迪纳尔。”



“这、这……”



这是贝尔妲第一次以礼服姿态进社交界,所以她相当紧张,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来吧,贝尔妲阁下,请到这里,到中央来。这次的战役多亏了有贝尔妲阁下的精彩表现。大家都伸长了脖子,等着一睹您的风采呢。”



“才、才没这回事呢。”



仍然低着头的贝尔妲的声音,听起来好象非常的难为情。



“这是什么话呀。贝尔妲阁下冲锋陷阵的精彩表现早就已经人尽皆知。再说,讨伐坎塔列斯大公的时候,在一旁出力相助的也是您呀。后来,在进攻帕得拉翁的时候,您的表现也相当活跃啊!如果贝尔妲阁下并非殊荣者,那其他的人就更加没有资格了。”



“这、这次的胜利全靠摄政殿下的策略,以及配合计划的众人之力、还有士兵们的同心协力。我的力量……”



忽然间,艾迪纳尔笑了出来。



“您究竟是怎么了呀?贝尔妲阁下。在战场上的声音是那么的凛然嘹亮,可是从刚刚到现在,您却一直以那种羞怯的声音说话。的确,当我看到这美丽的身影之时,起初我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差一点就认不出来。可是就算是女性,难道会因为穿上了礼服,所以连身心都完全改变了吗?”



“什么美丽,你别笑我了。”



为什么艾迪纳尔要这样戏弄自己呢?贝尔妲不解。莫非自己曾经在战场上得罪过他吗?虽然她并不记得有这样的事情……



“待会请跟我跳一支舞。”艾迪纳尔说道。“就当做是您从坎塔列斯大公的手中救了我一命的感谢,以及相反的,我在帕得拉翁骑士剑下替您解围的回报。”



想要表达被拯救的感谢,以及要求出手相救的回报,用这两件事情来换取“跳一支舞”,仔细想想,这实在是毫无道理的要求,然而贝尔妲却因为混乱得不知所措,所以一时也没有加以拒绝,仅仅压抑住羞耻的感觉,点头同意。



“我真是太高兴了。”



艾迪纳尔的脸庞,绽放出来自心底般的喜悦光彩。



这个人为什么会有如此开朗的笑容呢?这种令心情愉快的笑容等等的,好象和自己相当无缘。



如果这个贝尔妲意识到自己的美貌,有心把它当成武器的话……或者,像在战场之上、让库罗梅尔去打倒坎塔列斯大公一样,把她那令战况照着自己想法进展的机智与谋略,计划性地加以运用的话……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预料得到,今后的贝尔妲将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此时,就如同贝尔妲刚进入室内的时候一样,嘈杂的声音停止了。是女王陛下和摄政殿下来到现场。



贤淑端庄的女王陛下真是美丽呀,贝尔妲心想。和充满着男性魅力的摄政殿下多么相称,粗枝大叶而且还在战场上奔跑的自己,永远都敌不过她。



(敌不过她?)



想到哪里去了呀。贝尔妲甩了甩头。



摄政殿下穿着一袭典礼用的长袍,陪伴在女王陛下身旁。他那优雅而凛然的姿态让贝尔妲着迷不已。唉,贝尔妲叹了口气,光是拜见而已就已经让她面红耳赤。不过有件事情让她相当在意,摄政殿下对于女王陛下似乎是发自内心的关怀,相对的,女王陛下的态度却显得有些冷淡。



女王陛下为什么对摄政殿下那么冷淡呢?换成是我的话,我绝对不会这么做。我一定会好好对待摄政殿下……



正当一股近似于嫉妒的愤怒情感,在贝尔妲心中逐渐膨胀之时。



“您是认真的吗?”



突然,艾迪纳尔小声地向她发问。



“什么?”



完全没听见的贝尔妲反问。



“我说,您是认真的吗?不是因为您义父萨克理庞的要求吗?”



“啊?要求什么?”



贝尔妲越听越糊涂。



“碰上摄政殿下这样的对手真是不利,就连我也没把握能胜得了呢。”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艾迪纳尔?”



“但是,我绝对不会认输的。”



“什么?”



“摄政殿下是个有妇之夫。但是,我可是单身呢。这一点能不能请您多考虑一下呢?”



“啊?”



结果,贝尔妲还是一头雾水。



“各位,这次的战争,辛苦了。”



坐在王座上的女王开口说话,每个人都对着王座行礼鞠躬。接着,在贝尔妲的义父萨克理庞一声“卡拉多瓦王国万岁”的高呼之下,在场之人全都进而仿效。



当呼声平静下来之时,女王陛下忽然喊了贝尔妲的名字。



“贝尔妲阁下,到这儿来。”



“啊,是。”



撩起妨碍步行的裙摆,贝尔妲稳定地走向女王驾前,行了礼,将手贴在胸前低下头。



坐在蓓莉希娜女王身旁座位上地摄政君特兰姆,向蓓莉希娜女王行了一礼之后,开始对贝尔妲说话。那是一种充满着威严的雄壮声音。



“贝尔妲阁下这次的表现相当出色。因此,我打算授予贝尔妲阁下、连同其父萨克理庞大人另外的子爵爵位,而女王陛下也有此意,你愿意接受吗?”



“啊?”



过度的惊讶,令贝尔妲忍不住发出惊叫之声。



“我还听说,取得帕得拉翁大公首级之人虽然是库罗梅尔大人,但是贝尔妲阁下也出了不少力。”



贝尔妲的头垂得更低了。这件事情是库罗梅尔亲自向君特兰姆提议的。



“女性获赠爵位并非没有前例。贝尔妲阁下、不,贝尔妲大人,女王陛下希望将你的故乡瓦鲁塔领地交由你来治理。”



在君特兰姆注视之下的蓓莉希娜,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就正式将瓦鲁塔领地以及子爵之位授予贝尔妲大人。”



“这、这是真的吗?对我而言,这、这实在是无上的……”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贝尔妲语无伦次。



“那你愿不愿意接受呢?”



君特兰姆的笑容,让贝尔妲羞得满脸通红。而且,她明明穿着洋装,姿势却有如骑士一样地把手贴在胸前、单膝着地低头跪在蓓莉希娜和君特兰姆的面前。



“谢陛下之恩赐。”



贝尔妲对君特兰姆的情怀顿时高涨。若是,摄政殿下遭受到来自他国等等之攻击的话,就算得付出生命代价,她也一定要全力守护。她一定会全力支援,尽一切力量提供帮助。这个时候,贝尔妲的声音不再是那个因为换上了洋装而不知该如何是好、惊惶失措不适应社交界的少女,而是平时在战场上的骑士贝尔妲。



周围传来喝彩,尤其以贵妇人的赞美之声和鼓掌最为热烈。在众人毫不吝惜的祝福掌声之中,只有萨克理庞一人,微微地感受到复杂的情绪。女儿获得认同固然令人感到喜悦,但是继承瓦鲁塔领地一事,表示她必须远离王都阿萨摩尔,也就是君特兰姆的身旁。这么一来,他和君特兰姆成为亲属——两人成为女婿岳父的梦想就更加遥不可及了。一想到此,勇猛的萨克理庞暗暗地叹了口气。







这场庆祝宴会,周一郎和多梦也受到邀请。



两人都穿上了女巫及其随从之正式服装地紫色长袍。由于仙女神的地位和女巫有些接近,所以周围的人一致认为他们必须换上这样的服装。对此多梦似乎有些不满。



“人家好想穿洋装哦。如果能够穿上一件白色或浅蓝色的洋装该有多好?”虽然这么想,但是却只能打扮成僧人的模样,多梦不禁打从心底感到遗憾。



“这也难怪,多梦毕竟事女孩子呀。”



“什么毕竟,太过分了,周先生。”



多梦不悦地嘟起嘴来。



“抱歉、抱歉。反正我们还得在这个世界待上一阵子,我想,应该会有可以穿的机会吧。”



“是吗?”



多梦双眼发亮地环视着周遭的贵妇人所穿着的洋装。



“砰”的一声,一名少年和多梦撞个正着。



“无礼的家伙!”



在碰撞之际,那名衣着华丽、身份地位似乎相当高贵的少年——年龄在八岁左右吧——随即以卡拉多瓦语责备多梦。



“对不起。”



不明就里的多梦则一面行礼一面以卡拉多瓦语道歉。少年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径自离去。



“哎呀,那不是莱门得王子吗?”



旁边的贵妇人们以扇子掩住嘴边,开始以卡拉多瓦语窃窃私语了起来,所以多梦和周一郎无法听清楚谈话的内容。



“那个谣言似乎是真的呢。”



“五官、长相,果然和摄政殿下一点儿都不像呢。”



“虽然长得和女王陛下挺相似的。”



“不过倒更像是已故的奥利佛陛下呢……”



“以早产儿而言,养育得还真是活泼健康啊。”



“莫非真的不是摄政殿下、而是奥利佛陛下的儿子吗?”



“嘘,小心隔墙有耳呀。这种事情可是不能乱讲的。”



贵妇人们的私密谈话,似乎就这么结束了。



“哎呀,是仙女神呢。”



“就是她吗?”



“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嘛。”



贵妇人们对多梦和周一郎,投出好奇的目光。



听说佝偻病和染上流行病的孩子们,在后来几乎都已经日渐好转,周一郎这才感到安心。



能够拯救孩子们的性命比任何事情都更值得高兴。不过,这么做的另一个目的其实是为了让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的存在意义获得认同。至少,他们不会因为完全不符合仙女神的条件而立刻遭到排除——也就是遭到杀害。由于进军侵略的忙碌而一直被丢在一旁的多梦和周一郎,这次,终于再度见到了摄政君特兰姆。两人的心中都已经有了觉悟,今后的命运大概就要被决定了吧。



就像是被众多人们包围住的贝尔妲一样,受到来宾们环绕的周一郎和多梦,正遭到一对冷澈的眼神观察,那人正是君特兰姆。



治愈孩子们的疾病之事,制造“牙刷”之事,还有,以仙女神的身份掌握人心之事,君特兰姆都已经听说、知道了。正因为如此,他对这二人更是存有警戒之心。



除了君特兰姆之外,若还有仙女神这种掌握人心的存在,只会令政务滞碍难行。万一,仙女神对君特兰姆的施政提出反对意见的话,国家还会有分裂为二的危险性。对于君特兰姆而言,像仙女神这样的存在只是一种困扰而已,他的心中不由自主地充满排斥感。



君特兰姆挂着形式上的和蔼笑容,命令随从将多梦和周一郎召唤至王座旁,也就是坐在他身旁的妻子蓓莉希娜女王的面前。



“仙女神为何没有出现在紫色房间,反而直接来到我君特兰姆的身边呢?”



在他们走向女王面前之后,君特兰姆自己提出问题,翻译官以笔谈将内容转达给周一郎。



“紫色房间是什么地方?”



通过使用笔谈及单字式卡拉多瓦语进行翻译的翻译官,周一郎向君特兰姆反问。这位翻译官随着周一郎二人从蓝斯瓦尔城来到了王都阿萨摩尔。



“这就怪了,仙女神竟然不晓得紫色房间是什么地方吗?我也是十年前才从他国来到此处,所以并不清楚,不过我曾听说仙女神会出现在紫色房间,为执政者提出忠告等等。”



所谓紫色房间,就是位于王宫地下深处,一个无法开启的房间。成为妻子卡拉多瓦女王蓓莉希娜二世的摄政之后不久,君特兰姆就造访了紫色房间。可是那扇厚重的门扉,任凭勇武的萨克理庞怎么推或拉就是完全无法开启,而且房门根本没有上锁。据说那扇门只能由内侧,而且必须借由仙女神的力量才能开启。君特兰姆虽然想过要以蛮力强行破门而入,但是在臣子们带着敬畏的反对之下只好作罢。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地下室的一个房间而已,君特兰姆只是想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罢了。不过他也明白,实在没必要为了这等小事而招来臣子们的反弹。从那时以来,君特兰姆就再也没去过,也从未接获门扉开启的报告。



“莫非是因为事出紧急,所以必须直接参见摄政殿下?”



插话之人是萨克理庞。他所谓的事出紧急,似乎直指着进军帕得拉翁一事,或是蓝斯瓦尔城里孩子们所染上的流行病。



“那些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



翻译官将周一郎的笔谈内容译成卡拉多瓦语,向君特兰姆等人转达。



“那么,仙女神可是有什么忠告,想要对我君特兰姆说吗?”



君特兰姆的这句话,让王座上的女王,瞬间闪过一个苦涩的表情。公开的执政者,应该是她蓓莉希娜二世才对。尽管如此,周一郎二人却不出现在她面前,而是出现在君特兰姆身边,这点似乎令她相当不悦。



“忠告?”



翻译官写出来的这个字眼,让周一郎感到迟疑。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呢?说实话,是为了逃离杀手的魔掌。但是,这一切都是始于得到那座不可思议的自转地球仪。他甚至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股命运般的力量在运作着。但那究竟是什么呢?



西格玛的侵略。



这件事情应该在这个地方说出来吗?他们真的能够理解吗?



大厅里的人们,都在等待多梦和周一郎的回答,所以安静地鸦雀无声。



周一郎以说来话长作为回答。



“你们二人,真的是仙女神吗?”



君特兰姆忍不住开口询问。



“摄政殿下!”



“这么说话似乎不太妥当……”



对于仙女神抱持崇高敬意的查尔比诺和弗洛蒙,以困惑的表情责备君特兰姆。



“恕我失言,请仙女神务必见谅。由于此刻是非常时期,不才君特兰姆相当担心会有间谍假冒仙女神的身份潜入卡拉多瓦国内。二位治好了孩子们的疾病,又带给我们‘牙刷’这么可贵的物品,实在值得感谢。然而,原本应该出现在紫色房间之人,不但直接出现在我的身边,对我又毫无半句忠告,况且我曾经听说仙女神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可是二位看起来却是那么年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能的话,可否请二位解释一下?”



沉默似乎越来越深刻了。在场没有人拥护周一郎二人,也没有人反驳君特兰姆。



君特兰姆漫长而又复杂的言论,翻译官无法完全译成汉字,也就是“仙女神恩赐文字”,所以仅仅就君特兰姆请求怀疑的原谅,以及为何没有出现在紫色房间这两件事情,简略地转达意思。周一郎调整过呼吸之后,决定大胆直言。



“既然心存疑虑,又要我当场把事情说清楚,你不觉得有些不妥吗?”



周一郎的这番话,在经过翻译官译成卡拉多瓦语之后,让周遭兴起一阵骚动。君特兰姆仅仅眯起双眼。



“你的意思是,不能在这个地方说出来吗?”



“没错。”



周一郎代替多梦,通过翻译官作出回答。在周一郎身后的多梦,似乎相当不安。在场之人也因为困惑而低声交谈、窃窃私语着。



“既然如此,不如这样吧。”



提案之人是君特兰姆。



“请这两位到紫色房间去。”



“紫色房间?”查尔比诺惊问。



“没错。假如他们是仙女神,亦或是与其有缘之人的话,紫色房间应该会将他们迎接入内不是吗?”



“原来如此。”



君特兰姆的想法是,如果那个打不开的“紫色房间”,因为这二人之力而被开启的话,那么这二人毫无疑问一定是仙女神及其使者,是为了帮助他而出现之人。相反的,若是打不开的话,那他们就极有可能是假冒仙女神的骗子,到时候就可以利用严密调查的名义将他们监禁起来。



君特兰姆绝不容许任何比他还能够集结人心之存在,出现在这个卡拉多瓦王国之内。究竟是让君特兰姆亲身领会到仙女神之存在,或是以骗子之身份遭到处分,能够检验出事实的方式,君特兰姆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个紫色房间。



“的确是个绝妙的提议。”



“如果仙女神今后还会继续留下来的话,那个房间应该是最适合安顿他们的场所了。”



检测周一郎二人身份一事,没有人认为有什么失礼之处。对于年轻的多梦以及其随从之身份,大家虽然不至于存疑,但是却多多少少感到有些不安,这场测试正好能解除这种不安。



就这样,周一郎和多梦不仅没能逃过周遭所投射而来的无数视线,甚至连情势都来不及理解,就被带往紫色房间的方向而去。







紫色房间位于王宫地下室的深处,一个充满了冷冰冰的凝重空气的地方。看起来相当厚重的门扉占据了通道尽头的整个墙面。



周一郎和多梦并肩站在门的前面。



同行之人尚有君特兰姆、萨克理庞、翻译官、查尔比诺、弗洛蒙、贝尔妲六人,以及卫兵五名。蓓莉希娜女王有点郁郁寡欢地离开宴会,不过并没有跟着一起来到这个紫色房间。



许多诸侯虽然都很想观看事情的发展,但紫色房间毕竟是个神圣的地方,因此除了周一郎和多梦之外,最后只有上述六人和卫兵来到现场。贝尔妲仍然穿着礼服,她被萨克理庞半强迫地拖来这里,因为萨克理庞希望她能待在摄政殿下地身边,就算是一会儿都好。



“请把门打开,仙女神。”



翻译官以文字方式,将萨克理庞所说之话转告周一郎,周一郎向前踏出一步。这个时候,萨克理庞忽然伸出粗壮的手臂,挡在周一郎的身前。



“不、不是随从,是仙女神。”



翻译官以笔谈转告,必须由多梦来开启门扉。



站在周一郎和多梦一步之后的是君特兰姆和萨克理庞,他们的后方是翻译官、查尔比诺和弗洛蒙,最后方则是贝尔妲。君特兰姆和萨克理庞的旁边都有拿着烛台照亮四周的卫兵。



沉重的空气笼罩着门扉周围。周一郎忽然领悟到,他们必须进入这个地方,必须将这门扉开启。名为君特兰姆的这个男人,不容许任何吸引民心的存在,因为君特兰姆认为自己本身必须是独一无二的。要是多梦在这里成为仙女神、掌握住更多人心的话,总有一天一定会被这个男人杀害。但是,如果无法证明自己是仙女神的话,就会被怀疑是间谍,到头来或许还是死路一条。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证明是仙女神、或是其使者之后,绝对不能抓住民心,这样的事情不知究竟能不能做到,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如果他们对于这个世界是必要存在的话,那么就应该会有某条路为他们开启……只能这么想了。无论如何,现在惟一的一条路就是将命运交给上天安排。



“多梦。”



周一郎按着多梦的背。



“打得开就打开,打不开就别开了。试试看吧。”



“周先生。”



对着以不安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外甥女,周一郎眨了眨眼睛逗她开心。



“别担心,你一定行的。”



“嗯。”



多梦微笑着点头。千万不能露出不安的表情,多梦心想。既然被视为仙女神,就一定得抬头挺胸、展现出威仪才行。



前进两三步,两手握住门把,试着慢慢推。一动也没动一下。从门扉的构造来看,应该是推开式的大门才对。多梦再次尝试,这一次,她试着以更大的力量向前推。然而,门还是一动也没动。用尽全身的力量,结果仍然相同。



“为什么打不开呢?难道你并非仙女神,或者她的使者吗?”



萨克理庞仿佛打从心底里感到不可思议似的疑惑不已。这个男人从未怀疑过多梦仙女神的身份。



“周先生……”



周一郎伸手扶住像是要哭出来似的多梦。



“干脆,让随从也试试看吧。”



通过笔谈传达,周一郎也试着推了一下,但还是没能把门打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君特兰姆的质问之下,周一郎大大地吸了一口气。



“果然如我所料。”



极其所能地虚张声势,周一郎以笔谈回答。



“你预料到什么了?”



翻译官以笔谈为君特兰姆提出疑问。



“仙女神目前仍是修业中的身份。虽然是为了提出忠告而前来拜见,然而由于能力不足,所以无法清楚传达。”



周一郎尽可能以骄傲自大的态度写下文字。



“所谓修业,究竟是什么样的修业呢?”



虽然疑惑,但却更加好奇,通过翻译官提出这个问题之人是弗洛蒙。



对于这个问题,周一郎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这个时候,君特兰姆说话了。翻译官以笔谈向周一郎转达。



“那么,不如到女巫所居住的露那希欧山去吧。”



“女巫?”



周一郎不禁脱口而出。这个世界里有女巫吗?



“这倒是个不错的建议呢。”萨克理庞附和。



“据说露那希欧山的女巫、瓦耳奈拉一族相当博学多闻。对于各式各样的学习应该都非常合适才对。”



“女巫?”



君特兰姆希望让这种掌握人心之存在,尽可能地远离人群。虽然觉得打入牢狱、或软禁在城堡里都是不错的办法,可是又担心引起民众反感。这个时候,一条妙计浮现在他的脑海,那就是,将他们驱赶到人烟罕至的露那希欧山去。



“如何呢?”



虽然君特兰姆询问的表情及语调都相当温和,但是周一郎可以感觉得到,自己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女巫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呢?不过,既然是具有知识的人,或许可以向她们请教请教也说不定。况且,他很想知道这个世界的事情,想多学习一些,这同时也是为了多梦。周一郎如此考虑。



“就依照这样的安排吧。”



周一郎向未成熟的仙女神多梦说明并取得允诺之后,以笔谈转告翻译官,向君特兰姆回复。



“周先生……”



返回原本的王宫客房之后,多梦立刻一脸不安地拉住周一郎的长袍。



“多梦,没什么好担心的,周先生一定……”



“不是那件事情……”



“……那是什么事情?”



“那个房间,你没有感觉到那个紫色房间里面有人吗?”



“里面有人?”



“我感觉到好象有什么人在里面,而且那个人似乎一直在听我们说话。”



“是吗?我完全没有感觉呢……”



大概是极度不安所引起的神经过敏吧,周一郎心想。



“多梦,放心吧。不论有什么事情,周先生一定会保护你的。”



“哦。”



周一郎将脸色铁青的多梦抱进自己的怀里,温柔地抚摸着不安的外甥女的头。周一郎的这个动作,似乎也是赶走他自身不安的一种方式。







有“红男人”之称的奥特利克,目前是君特兰姆、也就是基佛列德故乡亚尔吉拉的现任国王。



“卡拉多瓦打败帕得拉翁了?”



这个消息传到卡拉多瓦王国西方、间隔了九个国家之远的亚尔吉拉王国的奥特利克耳中之时,已经是帕得拉翁被攻陷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你说这个名为君特兰姆的卡拉多瓦摄政,就是我的弟弟米隆吗?”



“是的。据传闻所言,他在九年前出现于卡拉多瓦王国,目前以君特兰姆之名自居,并且以女王夫君的身份掌理国政。”



回答之人是奥特利克的心腹,阿非里欧大人。虽然才二十五岁左右,相当年轻,却是个充满霸气与智谋的男人。亚尔吉拉和卡拉多瓦并无直接往来,这个传闻是从夹着两个国家之间的一个邦交国那儿所传进来的。



“那个米隆……真是不敢相信。该不会和其他的什么人给搞混了吧?”



一身胄甲装扮的奥特利克,以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阿非里欧。米隆那个人根本毫无霸气,在奥特利克的眼中不过是个怠惰无能的弟弟罢了。再说,他一直以为米隆早就死在暴风雪中。没想到米隆不但活着,而且还拥有足以并吞大国帕得拉翁的实力。



“虽然只是个传闻,但大体上应该都是确切之事。不过,比起那些事情,陛下现在最好将心思放在眼前的战争之上才是。”



“我知道了。”



奥特利克在胄甲的窸窣声中站了起来。接下来,他将亲自指挥与邻国卡洛朗得公国之间的战争。



“进攻!”



那个米隆……仿佛是想借此甩掉这个疑念似的,奥特利克奋力地挥动大剑。



第六章醒来的人们







位于王都北方、骑马约需半日路程的露那希欧山,完全被潮湿而浓密的雾气笼罩。



冬天的风,即便穿着毛皮上衣都还感受得到刺骨般的冰冷。周一郎和多梦并未穿着卡拉多瓦王国的服饰,而是要求换上穿惯的毛衣配牛仔裤和运动鞋,所以他们便在那样的装扮上加了件毛皮外套来到此处。



由于周一郎和多梦都不会骑马,所以分别坐在骑士身后,由骑士载着前进。来到山的入口,就在一马当先的查尔比诺的爱马停下脚步之时,山的深处忽然传出奇怪的叫声。像是鸟、又像是猿猴,也像是狮子。听见这个声音,小鸟们的鸣声在一瞬之间全部停止。



“那是什么声音?”



“奇安多罗努斯,露那希欧山的守护者。”



周一郎以简单的卡拉多瓦语发问,坐在骑士身后的翻译官随即向查尔比诺询问,然后以夹杂卡拉多瓦语的笔谈回答。



“奇安多罗努斯?”



听完查尔比诺的说明之后,翻译官夹杂笔谈向周一郎解释。好象是一种女巫所豢养的野兽,目的是赶走靠近此山的人,以及阻挡入侵者。



“野兽……”



查尔比诺下了马。周一郎和翻译官靠自己之力,多梦则由骑士抱着下马。脚边的泥土几乎全被落叶所掩盖住,而且吸满了细致的雾气水分而显得相当潮湿。



根据查尔比诺的说明,似乎从来没有人见过奇安多罗努斯的模样。因为,据说看过它真面目的人都无法活着回来。正因为如此,或许是传言太过夸大了,奇安多罗努斯被形容成拥有熊一样的巨大躯体、蝙蝠般的双翼,以及蛇尾巴的鸟类,尖锐的鸟喙之中藏有狮子般的獠牙。凡是踏进山中之人都会被它啄咬,然后嚼碎。除此之外,它的两只脚上都长着锐利的尖爪,就连灰熊都只须一掌就能丝裂。



“周先生……”



多梦越听越害怕,所以紧紧抓着周一郎。



“哎呀呀,别怕别怕。”



说了一句像是这个意思的话的查尔比诺,爽朗地笑着。



“多梦小姐、随从先生,如果你们的的确确是仙女神和使者的话,那么露那希欧山的女巫们是绝对不会为难你们的,当然也不会放出奇安多罗努斯,所以也就没什么好害怕的对吧?请放心吧。”



查尔比诺一说完,翻译官立刻夹杂笔谈传达意思。



总而言之,只要周一郎他们是这个世界的仙女神,或者使者的话,应该是用不着担心的……



“只要以那个山顶为目标前进就行了。”查尔比诺通过翻译官说道。



就在雾气消散的一瞬间,高高耸立的尖山之顶清晰可见。



“在下的引导就到此为止了。因为在下若是与仙女神无缘的话,继续前进恐怕会有危险。请吧,从这里开始,就请多梦小姐二位单独前进了。”



像查尔比诺这般的猛将,之所以以展露出超乎寻常的爽朗笑容,实际上大概是为了掩饰对这座山的恐惧吧。



“该走哪一条路好呢?”



前方虽然看得见道路,但是在浓雾之中,超出一公尺外的情况就看不见了。对于以笔谈询问有没有地图的周一郎,查尔比诺笑着回答,并没有那样的东西存在。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活着回来的缘故吧。看着表情转为不安的周一郎,这个男人再次大声笑着。



“我听说,这座山对于它所欢迎之人,会自动打开一条道路。而这条道路现在应该已经出现在你们眼前了吧。用不着担心。请出发吧。”



通过翻译官说完这些话之后,查尔比诺掉转马首,和卫兵及翻译官一起离开现场。马蹄声在浓雾的彼方渐渐消失。



“就算是不受欢迎,也只能前进看看了。”



结果反正跟被丢弃在这儿没什么两样。周一郎叹了口气,雾气似乎并没有消散的迹象。



“周先生……”



听见雾的深处所传来的高亢可怕的鸟鸣声,多梦不禁害怕地紧偎着周一郎。周一郎轻轻环住多梦的肩膀,在雾中跨出脚步。



“这算是迷了路,还是毫不迷惑地向前进呢。”



登上这条坡道已经三十分钟左右了吧。雾还是一样地浓,视野当中的一切几乎都被白色的浓雾所掩盖住了。坏掉的手电筒仍然塞在牛仔裤的口袋里,只可惜始终没能修好,还是处于故障的状态。如果修好了的话,在这场大雾之中应该能够派得上用场才对。战战兢兢所踩着的这条道路仿佛有人曾经走过,由于能见度只有一步左右,所以必须先向前一步,才能看到下一步的道路的样子,他们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前进到这个地方。周遭虽然完全都看不见,不过,浓密的雾气水分之中搀杂着一种呛鼻程度的绿色味道。而且每踏出一步之际,在雾气荡漾之时,还可以隐约看见坐落于视野角落的巨木树干。他们应该是位于深山的树林之中吧。



“我们应该是受欢迎的吧?”



紧紧牵着手并肩前进之时,多梦抬起头问道。



“我也不知道。只不过,这条道路仿佛一点一点地在为我们指引方向。”



“那么,我们果然是仙女神及其使者之身份,为了某种目的所以来到这个世界的吗?”



“应该是这样子吧。不过,我也不清楚,不知道该怎么说。”



事情自然而然地演变成这样的状况。周一郎不喜欢命运这个字眼。他不想将一切归咎于命运。在做得到的范围之内、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他都会尽力而为。



“周先生,听得到水的声音呢。”



“真的。”



凝神倾听,左手边似乎听得到潺潺的流水声音。朝着那边望去的瞬间,仅仅那附近的雾气,倏然开朗。



“是河流!有一条河流!”



就在雾气消散的那边,大约十公尺的地方,一道清澈的河水潺潺流过,激起了细微的水声。



“是道路在指引我们吗?过去看看吧。”



感觉脚底似乎沾满潮湿的树叶,两人朝着水声的方向前进,就在此时,一个极为巨大、比起周一郎伸展开之双臂还要大上三倍左右的黑影,随着高亢的鸣叫声,在周一郎二人的眼前从空中猛扑而下,身体像熊一样而尾巴则像长满了鳞片的蛇。



突然,那只拥有蝙蝠双翼和蛇尾的巨鸟,停驻在周一郎头顶上的树枝,并且从那儿对他们提出问题。



“你们是什么人?”



“那只鸟会说话!”



两人听见怪鸟的声音。飞来之时所发出的鸣叫听起来相当高亢,但是说话的声音却很低沉,仿佛是从腹部深处所传来的声音,不,简直就像是直接在脑海里响起的声音一样。所谓的精神感应,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你是奇安多罗努斯吗?”



“发问的是我。你们是什么人?”



外观像鸟一样的那只生物的鸟喙并没有动,声音是直接从周一郎二人的脑海里传来的。而且,那只鸟的双眼还散发出一种智者般的光芒。



“快回答,你们是什么人?”



“我叫白川周一郎。”



“我是白川多梦。”



发出声音的回答似乎行得通。



“为了什么目的踏入这座山?”



一瞬之间,周一郎感到难以答复,他不知道该如何说明才能让对方理解。考虑了片刻之后,他决定按照顺序,照实把一切说出来。



“我们是想知道,这个世界是否真的有所谓的仙女神存在,以及我们究竟是背负着什么使命而来到这个世界,为了确认这些而来到此地。”



“确认?既然如此,确认一下也好。”



“能够确认吗?怎么做?”



周一郎还来不及反问,奇安多罗努斯就发出了尖锐鸣叫,同时还一边拍打着巨大的翅膀。就这样,周围的雾气在瞬间快速消散。



道路出现了。险峻的山顶之上坐落着一栋五层楼的小屋,脚上所踩着的,正是通往小屋的惟一一条道路。只剩下大约不到五百公尺的距离吧,只要能够沿着道路抵达那栋小屋的话,大概就能获得认同了吧。



“那就往前走吧。”



奇安多罗努斯的绿色眼睛,在空中俯看着周一郎二人。



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他不认为这一路上会平平顺顺地毫无阻碍。



“周先生……”



神色不安的多梦紧紧揪住周一郎的毛衣。



“走吧。”



周一郎牵起多梦的手开始前进。



就在此时,奇安多罗努斯大大地吸了一口气,将略呈青色的气息吹向周一郎和多梦。那口气息并没有生物的膻臭味,而是令人意想不到,飘散着一股香甜花朵般不可思议的香味。



“小女孩,你的名字是多梦对吧?”



和周一郎牵着手,才前进不到三步之时,突然,多梦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老女人的声音。



“是谁?”



多梦环视左右,根本看不见什么老女人的踪影。她感觉声音是直接出现在脑海里的,大概是居住在露那希欧山里的老女巫的声音吧。



“嘘,不可以出声哟。静静地听我说。”



“怎么了,多梦?”



东张西望环视着左右的多梦,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周一郎。看来,周一郎似乎没有听见那个声音。



“哦,没什么啦。”



回答之后,多梦专心听着老女人说话。



“好了吗?仔细听好。而且,我要说的事情,你绝对不能说出口唷,也不准发出声音,千万不能让你舅舅知道。安安静静地,仔细听我说。”



“接下来,你们的前方将会出现一道悬崖,那个时候,奇安多罗努斯会把你的舅舅推下去。”



啊!忍不住想发出尖叫的多梦慌张地把声音咽了下去。



“这件事,你绝对不能向你舅舅透露。”



“但是,但是,周先生他……”



多梦在心中向老女人发问。



“即使如此,还是不能说出来唷。不然的话,奇安多罗努斯就会把你们两个一起推下谷底。”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那就看你自己的决定了。到达那座悬崖边缘的时候,就让你舅舅掉下去吧。因为这座女巫之山,只准一个人进入呀。不过,也许你还是会阻止事情发生也说不定。不让你舅舅跌下去。但是,就算你救得了你舅舅,能够进入女巫之山的,还是只有一个人而已。这个意思,你应该明白吧?”



多梦的喉咙里发出哽咽之声。



“你想救你舅舅吗?”



多梦在心中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对你舅舅说了唷。然后,你可以照着你自己的想法去试试看。”



“周先生……”



泪水仿佛就要夺眶而出,她一定得救周先生。但是,这么一来……她永远都无法再见到周先生了吗?为什么不能永远在一起呢?一想到这里,多梦感觉到胸中一阵刺痛。但是,如果周先生可以免除一死的话,那么这样的选择还是值得的。



前方的悬崖逐渐出现在视野里了。多梦停下脚步,完完全全站着不动。



“不可以停下来唷。”



她在脑海里听见老女人的声音。



“停下来的话,奇安多罗努斯会把你们两人一起杀掉的。”



多梦咬紧牙关,颤抖地踏出一步,再次开始前进。



“多梦,你怎么了?”



对着关心询问地周一郎,多梦以一个什么事都没有的开朗笑容回应。绝对不能让周先生知道。



马上就到悬崖边了,分离的时刻一步一步地接近了。但是,多梦心想——



(我一定要保护周先生。)



(奇安多罗努斯发出攻击的时候,我一定要救他。)



心中的害怕与紧张令她心脏狂跳,分离的时刻越来越靠近。那个时刻的哀伤、以及面对死亡的恐惧让她几乎要哭了出来。



终于,他们来到了悬崖边缘。



她听见奇安多罗努斯鼓动翅膀的声音。



“周先生,快逃!”



奇安多罗努斯在天空伸出锐利的爪子猛扑而下,多梦将周先生推离现场。



“再见了,周先生……”



“多梦?”



被奇安多罗努斯的爪子一推,多梦的身体飞向空中,向谷底坠落。



感觉到身体的剧烈疼痛,多梦张开眼睛。



“这儿是谷底吗?我死了吗?啊!”



环视周遭的多梦发出惊讶的尖叫。



“周先生!”



周先生就倒在她的身边,而且胸口正渗出红色液体。



“周先生!周先生!怎么办?周先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了呢?”



掉落下来的应该只有自己一个人才对呀。为什么周先生也在这里呢?而且,这里根本不是谷底,而是在悬崖之上。她确实已经掉下去了呀。



多梦用手按住周先生的伤口,拼命地想照料伤处。周一郎对他问了句:“多梦,你没事吧?”然后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多梦的身体完全没有异状!掉落之人明明是多梦,为什么反而是周一郎受了伤呢?



奇安多罗努斯从高高的树上,以冰冷的绿色眼眸俯视着混乱的多梦。



就在奇安多罗努斯将略呈青色的气息吹向周一郎和多梦之后,当多梦的脑中响起了那个老女人的声音时,另一方面,周一郎也在脑海里听见了那个老女人的声音。



“奇安多罗努斯将会袭击你的外甥女唷。”



“什么?”



“嘘,不可以出声。这座女巫之山,只准许一个人进入呀。所以,你们二人之中,一定得有一个人死亡,事情就是如此。”



脑海里所响起的声音,把告诉多梦的同一件事情,也告诉了周一郎。只不过这边将多梦和周一郎的立场对掉过来,说奇安多罗努斯要杀的对象是多梦,而且还威胁不准将事情告诉多梦,否则奇安多罗努斯就会把二人一起杀死。



周一郎死的话,多梦就能得救,周一郎当然是选择救多梦。只是,和多梦不同的是,周一郎不但要救多梦,而且还打算让自己活下来。为了救多梦而牺牲自己,在多梦心里留下不可抹灭的伤痛,这样的结局他并不想要。周一郎在深思熟虑之后决定采取行动,在拯救多梦之外,他还要打倒奇安多罗努斯。



“多梦,快逃!”



被多梦推倒的周一郎,捡起身旁的石头,朝着伸出利爪的奇安多罗努斯丢出。然而,石头不知怎地竟然在奇安多罗努斯的眼前凭空消失,反倒是周一郎被尖锐的爪子划破胸口。



鼓动着巨大翅膀的奇安多罗努斯在空中盘旋了一圈,正要进一步对周一郎发出攻击之时。



“等等,奇安多罗努斯!”



山顶上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不是来自脑海,而是确确实实从耳朵所听到的声音。就这样,奇安多罗努斯收回爪子,拍动巨翅,离开了周一郎二人,飞向高高的树上,栖息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上。



突然,多梦眼前出现了一个老女人。蓝色的眼光虽然锐利,但却是个满头白发,处处都充满着亲切感的老妇人。朴素的米色薄洋装外面披着一件白色的毛料披肩。她的样子呈半透明状,让多梦感觉像是在看着一个主体影像一样。



“你们两人都具有资格唷。”



老妇人以日文说道。



“资格?”



多梦一面照顾受伤的周一郎,一面像是瞪人似的望着老妇人。



“对你们进行试炼实在抱歉。我是住在这座山里的女巫玛尔菲莎。你们眼前所看到的我,是以魔法投射出来的影像。就像是海市蜃楼一样的东西。”



“女巫?玛尔菲莎?试炼?”



“没错。测试一下,看看你们适不适合进入这座山里。真是抱歉,那个男人的伤势,我会尽快帮他治疗好的。请你们骑上奇安多罗努斯,奇安多罗努斯!让那两个人上去,把他们载到这里来。”



奇安多罗努斯飞到多梦面前降下。



“周先生,振作一点。”



在多梦的呼唤之下,周一郎仅仅按住胸口发出呻吟。



“奇安多罗努斯的爪子有毒呢,不立刻进行治疗是不行的。真的是很抱歉啊。但是不能为对方而死之人,就无法进入这座山里呀。你们两个互相保护着对方,所以合格了唷。但是我没想到他会反过来攻击奇安多罗努斯,所以制止得有些晚而害他受了伤,真是对不起啊。我会立刻为他治疗的,快点骑上奇安多罗努斯。”



看来只要骑上那只怪鸟的话,就能够被载到山顶上的那间小屋去。奇安多罗努斯眼中的冰冷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溢的温和善意。然而,光凭娇小的多梦之力,根本没办法将周一郎的身体搬上巨大的鸟背。



这个时候,奇安多罗努斯的双翼忽然化为黑色的巨手,把周一郎的身体抱了起来,轻轻放在背上,接着又将多梦放在周一郎的身旁。巨手变回翅膀,奇安多罗努斯在一声高亢的鸣叫之下,拍动着大大的翅膀,巨躯在空中飞翔。



“请到这儿来,你们是多梦和周一郎吧,我正等着你们呢。”



奇安多罗努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对这山顶上看得到的那座三角形的房子,一直线地飞过去。







多梦目前的所在地是位于山顶之上、由石头和木材建造而成的五层楼建筑的女巫之家。



这是一栋左右两侧大大倾斜的屋顶几乎快接触到地面的三角形建筑物。一看就知道是为了防范大雪所设计的构造。



多梦目前所在的位置是二楼中央的房间。透过雾蒙蒙的窗户,可以看见一片片的雪花正开始飘落下来。然而,由于这个房间里的巨大壁炉正燃烧着红红的火焰,所以非常温暖。



“周先生,周先生。”



在多梦的呼唤之下,躺在壁炉旁床上的周一郎仅仅发出呻吟而已。



照料着周一郎之人是露那希欧山的女巫——瓦耳奈拉一族的红宝石萝洁丝缇拉、蓝宝石丝妲薇尔、以及绿宝石亚兰蒂拉。三人都是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女,而且各自佩戴着符合自己名字的宝石戒指。



红宝石萝洁丝缇拉是个拥有白皙的皮肤,一头长及腰部近乎黑色的暗褐色秀发,黑色眼睛流露出少年气质之性格刚硬的美少女。



身高比红宝石萝洁丝缇拉略低的蓝宝石丝妲薇尔,畜着一头褐色秀发。浓蓝色的眼睛里洋溢着知性、聪慧与温柔。



比萝洁丝缇拉高出约半个头的绿宝石亚兰蒂拉将金褐色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束马尾,是个拥有活泼生动的绿色眼睛以及蔷薇色脸颊的女孩。



“周先生……”



这三个女巫的曾祖母玛尔菲莎,在三个曾孙女的协助之下,以充分烧过的刀子划开周一郎胸前的伤口,用清洁的布擦了好几次,把奇安多罗努斯的爪子之毒去掉。从伤口渗出的血水,则由多梦以干净的布按压止住。



如果周先生就这么死了的话……想到此,泪水就忍不住流了出来。不会的,周先生是个强者,不会因为这点小伤就死掉的。多梦强迫自己坚定决心。



“对了,这孩子叫什么来着?”



看着拼命按住周一郎伤口的多梦,玛尔菲莎的眼睛眯了起来。



“她叫多梦。她就是周一郎先生的外甥女。”



不知为什么竟是亚兰蒂拉出面回答。这段对话虽然是以卡拉多瓦语进行,但因为相当简单,所以多梦也听得懂。好像只有玛尔菲莎一人懂得日语,亚兰蒂拉等人似乎都不会说。不过,她们都尽量以简单的卡拉多瓦语和多梦交谈,只有在怎么都无法沟通的时候才会使用笔谈。



“两人都是通过地球仪所开启的大门,而来到这个世界的吧?”



亚兰蒂拉的卡拉多瓦语多梦虽然听得懂八成左右,但是这句话的意思是她推测出来的。亚兰蒂拉的话让多梦不可思议地频频点头,她不记得曾经说过这些,难道是因为身为女巫所以知道吗?



“不对,不是这样。是因为这个孩子的力量呀。”玛尔菲莎以卡拉多瓦语说道。



“多梦小姐的力量?”亚兰蒂拉满脸疑惑。



“我并没有看到这么多。不、是无法看见。”



“周先生有救吗?”



多梦以日文向坐在她身旁的玛尔菲莎询问。玛尔菲莎温柔地抱住多梦的头,然后,她以日文对多梦说起话来。



“放心吧,毒已经擦干净了,而伤口的深度也还不到致命的程度。再说,无论如何,只要有你的那股力量,他就一定会得救的唷。”



“我的……力量?”



“没错,只要有你的魔力的话,就绝对救得了。”



“我的魔力?”



这对多梦而言简直是晴天霹雳。



“你说我有魔力吗?是什么样的魔力?真的是我吗?”



“哎呀,你没注意到吗?你的手呀。”



“手?”



多梦仔仔细细地盯着自己按着周一郎伤口的双手。



“在卡拉多瓦的语言里,治疗这个名词若是以仙女神恩赐的文字写起来的话,就是‘治疗‘。”



玛尔菲莎以手边的纸笔写给多梦看。



“在我们的世界……那其实是一个叫做日本的国家,一样是叫做治疗。平常要是肚子痛或哪里痛的时候,自然就会用手按住痛的地方。”



“就是这样啰,痛的时候会用手按住,因为手上聚集着促进治疗的力量呀。只要用手按住,疼痛就会缓和了对吧?”



“是啊。”



“你的手上聚集着治愈的力量呀,那也是一种魔力。而且你的力量似乎相当强呢。”



“我……”



多梦再次凝视着自己的手。



“怎样,要不要跟着我修行看看呢?”



“修行?”



“没错,以女巫身份修行。”



“女巫?”



多梦从来没想过,自己竟具有成为女巫的天分。



“我也能够使用魔法吗?”



“咦,你的国家,那个叫做日本的地方没有魔法吗?”



“没有。”



多梦摇头。



“真是怪了,难道,你们不会因为握着什么人的手而感到平静安详吗?”



“握着手而感到平静安详?有是有啦,可是……”



“这不就是了?这的的确确是魔法呀。”



“那也算是魔法?”



“没错,就是魔法呀。”



玛尔菲莎笑了。周一郎脸上的痛苦不知不觉地已经消失,呼吸变得相当平稳规律。



多梦拥有萝洁丝缇拉她们所没有的特质,那是对于女巫而言最重要的东西,把它埋没的话是在太可惜了。



“对于女巫而言最重要的东西,我有吗?”



“是啊。那几个孩子的力量,都是属于破坏方面的性质,而你的力量却完全相反,那是一种能够治疗以及创造的力量。”



“创造的力量?”



“具有破坏能力的人相当多,但是具有创造力量的人却没有几个。虽然女孩子本来就应该具有生产创造的能力呢。”



玛尔菲莎以锐利的眼神盯着她的三个曾孙女。为了治疗周一郎的伤势而在一旁忙碌打转的三人吓了一跳而微微地耸动肩膀。



“像你这样的创造力量,正是魔法原本应该追求的目标啊。哎呀,多梦,你看起来好像非常烦恼呢。有什么困扰吗?”



玛尔菲莎注意到,多梦似乎是一副提心吊胆坐立不安的样子。



“啊,这个,因为我们的世界根本没有魔法,所以……”



“那么,你讨厌魔法吗?”



“不,怎么会呢?正好相反,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拥有那么了不起的力量,所以一时惊讶过度。”



“那么了不起的力量?那是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拥有的力量呀。在你们的世界里,不也是有治疗吗?”



“是啊。可是,治疗是医生的工作,利用医学以及科学来进行。”



“医学以及科学?在你们的世界里,叫做科学的那种东西,能够解决你们的世界里的所有一切问题吗?”



“是……”才一开口,多梦便摇头否定。



“不,有些事情还是解决不了。”



“魔法也不是万能的呀。”



“这种种的一切,都是为了弥补各自世界的不足所创造出来的东西吗?”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你等我一下。”



拄着拐杖从椅子上站起来的玛尔菲莎走进隔壁房间,一会儿之后,手里拿了一个小箱子回来。看着摇摇晃晃步伐不稳的曾祖母,亚兰蒂拉赶紧过去扶着她。在这段时间里,多梦仍然持续隔着布按住周一郎的伤口。



“把这个戴起来看看。”



玛尔菲莎将天鹅绒包里的小箱子打开,里面是一只精美的黄水晶戒指。玛尔菲莎将它递给多梦。



“你要把这个给我吗?”



在玛尔菲莎的劝说之下,多梦把黄水晶戒指套进左手的中指上。银色的戒环显然太大,然而戴上去的一瞬间,多梦立刻“啊”地发出尖叫,因为戒环瞬间自动缩小,变成恰到好处的尺寸。



“怎样,喜不喜欢这个戒指啊?”



被问到这个问题的多梦疑惑了,她从来没佩戴过任何宝石。不过就算是再怎么不懂鉴赏的多梦也看得出来,这是件难得的精品,这过度华丽耀眼的光彩似乎和自己并不相称。



“你不喜欢吗?”



“不是的,只是觉得对我而言有点太华丽了。”



“是吗?不过,你真的就是最适合这个戒指的人了,这个戒指似乎很中意你呢!”



“戒指中意我?”



“对呀。它不是变成恰到好处的尺寸了吗?因为戒指不希望从你的手指头上滑下来呀。”



“戒指?”



多梦凝视着戒指,心中满是疑惑。



“那个戒指的宝石里面蕴藏着神秘力量唷。那是我们历代的女巫祖先戴在手指上勤奋修炼,一点一滴所积蓄下来的魔力呢。我的曾孙女们也各自戴着具有不同力量的神秘宝石呢。”



萝洁丝缇拉的左手中指上戴着红宝石,丝妲薇尔戴的是蓝宝石,而亚兰蒂拉手上的则是绿宝石。



“他叫周先生是吧。试试看,用你戴着戒指的手,罩着你重要的舅舅的伤口。”



多梦把手伸向躺在床铺上的周一郎。



“在心中默想,我想治好他,希望他早日康复。”



让周先生快点好起来,拜托了。



接着,多梦的手开始散发出温暖的淡金黄色光芒,虽然仅仅是微弱的光芒而已。



“周先生身上的生命力,将会得到你的思绪的助力唷。”



“手热热的。”



“因为你的手正承接着周先生的生命力呀。周先生一定也感受得到你的温度。”



正如玛尔菲莎所言,此刻的周一郎亦感觉到一股体温般的暖意出现在伤口上。那股暖意令他的疼痛渐渐舒缓。



“伤口为什么没有愈合?不是立刻就能治好吗?”



然而,无论罩了多少次,周一郎的伤口都没有戏剧性地快速愈合。只是,伤口的肿胀似乎微微地消退,而不断渗透到白布上的血也彷佛已经止住了。



“那就得看你今后的修行程度了。”



“现在不能立刻治好吗?”



多梦的眼中含着泪水。



“别担心。这种小伤要不了性命的。况且,除了魔法之外,我们还有叫做药的东西呢。”



这个时候,玛尔菲莎忽然从日语转换为卡拉多瓦语。



“丝妲薇尔,去药室里把青紫色的罐子拿过来。亚兰蒂拉、萝洁丝缇拉,你们也去准备一下。”



在曾祖母的指示之下,蓝宝石丝妲薇尔走出房间,几分钟之后,便拿着一个手掌握得起来的青紫色罐子回来。在这段时间里,亚兰蒂拉则以浸入煮沸过的热水再用力拧干的布为周一郎擦拭伤口,而萝洁丝缇拉则把干净的布撕成绷带做好准备。



“明天早上应该就会完全消肿了才对。不到三天伤口就会愈合,到时候就能够起床活动了。在那之前,每天都得换三次药,先涂上这种药之后再更换绷带。”



从玛尔菲莎手中接过药罐的多梦,仰望着老女巫向她发问。



“那……除了涂药之外,再用我的手罩一罩会不会好得更快?”



老女巫笑了。平时闪烁着锐利目光的眼睛被埋在深深的皱纹里。



“是啊。平时大概得花上五天的工夫才能下床走动,不过以你现在的力量来看,说不定三天到三天半左右的时间就可以治好了唷。”



“谢谢!谢谢你的指导,我会试试看的。”



看着用力点头的多梦,老女巫的眼睛在皱纹里陷得更深了。



多梦靠着萝洁丝缇拉等人的帮忙为周一郎上了药之后,就在周一郎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用她佩戴戒指的左手罩着伤口,从那时开始一整个晚上都未曾间断。



翌日,周一郎醒来,再隔一日就已经能坐起上半身在床上喝汤,然后,再到隔日,周一郎就如同玛尔菲莎所预料的一样,康复到能够站立行走的程度了。



“曾祖母,我们也有像多梦一样的力量吗?还是我们已经得不到了呢?”



看着拼命照顾周一郎的多梦,萝洁丝缇拉提出疑问。她从玛尔菲莎口中得知多梦拥有治愈的能力,假如她们也有那种力量的话,就可以像多梦一样帮助受伤的人们了。尤其是法比昂少爷受伤的时候,肯定是大有帮助。



“就这么办吧。或许,让你们和那个孩子一起修行会是个好主意也说不定。”



露那希欧山的女巫,对着曾孙女们和来自异世界的少女露出微笑。



“好像很久都没看见过那个严厉的曾祖母露出微笑了呢。”亚兰蒂拉微笑着说道。



“那个叫做多梦的孩子,说不定还具有抚慰曾祖母心灵的能力呢。”



萝洁丝缇拉笑了。



“搞不好那也是魔法呢。”



丝妲薇尔也绽放出笑容。



“说不定是真的呢。”



三个女巫就这样笑成一团。



“萝洁丝缇拉、亚兰蒂拉、丝妲薇尔,差不多是时候让法比昂少爷醒过来了。先去做好准备。”



“法比昂少爷……”



“要醒过来了!”



一听到曾祖母玛尔菲莎的叫唤,三个女巫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急急忙忙地分头去进行准备。







像只巨大狮子般的铁块,朝着这个方向跑了过来。仿佛听到雷声响起,下一刻法比昂身边的石像便碎裂四散化为尘埃。夹杂着石头碎片的强风猛然袭来,穿刺全身的痛楚令法比昂发出呻吟。



无数的士兵、人民流着鲜血倒卧在大地之上。



“振作一点!一定要支持下去啊!”



无视于自己也正流着血,忍着疼痛,法比昂抱起了倒在自己脚边的人!那是一个怀抱幼子的女性。女性将怀中的孩子托付给法比昂之后就断气了,法比昂把视线转向手里的孩子,发现孩子伤痕累累早已气绝身亡。



天空中出现了从未见过的奇妙黑鸟,伴随着轰隆隆的声响飞来。接着是一阵嗟嗟嗟嗟的规律声音,才觉得鸟怎么会喷出火花,便立刻看见在那前方四散逃窜的人们一个个地应声倒下。



放眼可见的整个大地,倒下了无数的人们,绿色的草地整片被染得鲜红。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在愤怒、悲伤、绝望等情绪交织之下,法比昂放声呐喊。



雷声般的声音再次轰然响起,大地开了个大洞,尘烟像柱子般高高地耸入云霄。



灰蒙蒙的砂尘平息之时,倒在血泊里的人们不分兵、民、男女、老幼,几乎足以将整个大地淹没。



“住手!给我住手!”



法比昂对着铁块咆哮。然而,像是根长长棒子的什么东西,却直直地瞄准了他。



“住手!”



叫喊传达不到,不知什么东西喷出了火花,沉重巨大的团块在雷声中破风前进,正对着法比昂飞来。尽管背后有许多人在保护着他,但法比昂仍然感受到死之觉悟而不知不觉地闭上眼睛。强烈的冲击穿透法比昂的全身,接着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化为碎片,意识在黑暗之中慢慢坠落。



“法比昂少爷,法比昂少爷!”



听见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呼唤,法比昂缓缓地睁开眼睛。



“法比昂少爷,您醒了吗?”



眼前是一双忧心忡忡的黑色眸子。



“啊,萝洁丝缇拉,是你吗?”



身体下方是床铺,不是泥土,四周并没有尸体,这是一个升着温暖炉火的房间。



“那么,刚才那些是梦吗?”



“您刚才做了梦吗?肯定是个噩梦。”



“是啊。我做了个既奇妙又可怕的梦……”



确实是栩栩如生极为逼真,他的全神都被冷汗浸得湿淋淋的。



“梦?或许是梦,但也有可能并不是梦。”



“不是梦?”



“是的。我们也都看见了,法比昂少爷。”



法比昂看见站在萝洁丝缇拉身后的亚兰蒂拉和丝妲薇尔。



“你们几个也……梦见了那个可怕的铁兽之梦吗?”



“铁兽?不,我们三个人的梦并不相同,我们各自都做了奇妙的梦。关于梦的事情,待会再说吧。”



“也好……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早上吗?我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似的,应该已经过了中午对吧?我睡过头了吗?”



“说到早上,现在的确是早上……不过,您大概是忘了吧,法比昂少爷。现在是第十年的早上呢。”



“第十年?是啊,确实如此。我喝了醉梦酒,进入长眠之中了呀。原来,我已经睡了那么长的一段时间……”



“是的,曾祖母让我们几个提早三天醒过来先做好准备,以便迎接法比昂少爷的苏醒。”



被冤枉定罪、逐出宫廷的法比昂,在萝洁丝缇拉等人的曾祖母,也就是这座山的主人女巫玛尔菲莎的建议之下,和三个女巫一起进入长久的沉睡。



“从那一天算起,已经过了九年一个月又两天。”



比起沉睡之前苍老了不少的玛尔菲莎,从三个女巫身后拄着拐杖出现,恭谨地走到法比昂的身旁。



“九年……”



法比昂在萝洁丝缇拉的搀扶之下,从床上抬起上半身坐了起来。大概是刚做了一个过度强烈的梦,所以他整个头都昏沉沉的。



“法比昂少爷,醉梦酒的效力仍然残留在你的身体里面,请把这个喝下去。”



在亚兰蒂拉的劝诱之下,法比昂将玻璃杯里的绿色浓稠液体一饮而尽。随着液体流入胃中,仿佛是利用强烈的苦味将身体彻底唤醒一样,一阵清爽的感觉在体内蔓延开来。



“好残酷的梦。那个梦究竟有什么涵意呢?你们几个也做了梦是吗?”



“是的。我梦到一个来自别的世界,名叫枫子的女性。”萝洁丝缇拉说。



“这名女性企图侵略我们的世界。”



“侵略……这么说,我所做的梦就是那些人的侵略场面吗?”



过去,三个女巫曾经事先做过亚斯图鲁弗四世的崩逝之梦。当时法比昂猜想,假如那是正梦的话,事情也许即将会发生也说不定。但尽管如此,法比昂却无法采取任何行动,以致于眼睁睁地看着亚斯图鲁弗四世死去。这次这个逼真的梦境也是一样,是个即将会发生的预知梦境。法比昂的内心相当确信。



“我所梦到的是名叫多梦和周一郎的两个其他世界的人,因为受到这边世界的呼唤,所以来到了这个世界,为人们治疗病痛的情况。”亚兰蒂拉说道。



“多梦、周一郎?”



“是的。这位就是多梦。”



亚兰蒂拉推着站在她身后看着一切的多梦的背,让她站到法比昂的面前。



多梦身上穿着据说是亚兰蒂拉的旧衣服,一件淡金黄色的洋装。“您好,法比昂先生,我是多梦。”多梦恭敬地以卡拉多瓦语寒暄。



“我的舅舅周一郎,目前因为受伤,所以还在休息当中。”她把周一郎的事情也顺便报告了。



这个时候,多梦才明白,为何亚兰蒂拉在她们初次见面之时,就知道他们是从大门而来的理由,原来她早就梦见了。



“多梦小姐,你好,我是法比昂,别那么拘谨,称呼我法比昂就行了。”



法比昂说完之后,多梦慌张地向他行礼。



紧接着,从亚兰蒂拉的眼神里接受到继续话题的讯息,丝妲薇尔开始说话。



“我所梦见的是在我们沉睡的这段期间,卡拉多瓦以及整个大陆所发生之事。卡拉多瓦王国在不久之前,已经并吞了帕得拉翁大公国。”



“什么?那个帕得拉翁吗?”



“是的,那个叫做君特兰姆的男人,在九年的准备之下终于获得成功!而且还并吞了另外的两个小国。除此之外,我还梦到即将降临在卡拉多瓦三王子身上的恐怖阴谋之梦。”



“是吗?详细情况待会再说吧。眼前我最担心的是,卡拉多瓦国民们现在的生活如何?是否因为连年征战而苦不堪言呢?”



“好的。关于这点,目前不仅没有饥荒,比较起来,国民的生活反而更为富庶。那个君特兰姆在施政方面的手腕似乎相当干练。”



丝妲薇尔对君特兰姆这个人并无好感。但是,在这九年的时间里,由于他的施政而使得国民们更富裕更幸福这一点,她却无法不认同。然而丝妲薇尔始终有个感觉,那就是,君特兰姆之所以施行德政,并非出自于他对国民的关心。



“是吗?卡拉多瓦是幸福的吗?”



法比昂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下床站了起来。虽然有些摇晃不稳,不过双脚并未忘记如何行走。



挂在墙壁上的镜子里所映照出来的影像,和九年前、进入沉睡之前的自己并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胡须和头发确实长长了不少。



“您一定饿了,先吃点东西吧。”玛尔菲莎说道。



“吃饱之后,热水也差不多准备好了。等您好好地把睡了九年的疲惫都消除之后,接着再把头发和胡须修剪一下。”



“嗯,就这么办吧。真是太感谢你了,对我如此照顾。”



“哪里,都是些小事而已,无须放在心上。未来还有更重要的责任,等着法比昂少爷去承担呢。”



“说得也是。可是,凭我一人之力能够做些什么呢……”



想起梦境,法比昂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想,这位多梦,和法比昂少爷即将要从事的事情肯定具有相当密切的关系,而且这个小女孩的舅舅周一郎,也一定是个能够帮助法比昂少爷之人。”



玛尔菲莎把手搭在多梦的肩膀上说话。



“是吗?那么,在周一郎先生醒来的时候,可得让我第一个去跟他打声招呼才行。”



在法比昂的温和笑容之下,不知怎地,多梦的脸颊竟然发烫了起来。



第七章侵略开始







在一年开始的这一天,地点是与关西圈接邻的某县中西格玛公司所拥有的广大用地。这个地方的日落时间是十七时二分。月亮升起的时间为十八时四十一分。



为了等待月亮升起而焦躁不已,枫子身穿银白色的狐狸毛大衣,抱着自己的双臂,在寒风吹拂之下的仓库前,用力地瞪着太阳已经完全落下的天空。不对,是面带笑容地仰望才对。



“时间就快到了呢。”



平嵨的声音里也充满喜悦。



“你是指,明天将要举行的我的总帅就职仪式?还是指接下来即将在那边的世界里所展开的大事业呢?”



“两者皆是。”



昨天,也就是去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枫子的哥哥,西格玛总帅的真广因为急性肝衰竭而骤逝。虽然前总帅的公司葬仪尚未完成,但是总帅职位总不能一直空着,所以这次在每年元旦之日都会举办的新年联谊会上,预定将进行前总帅的死亡报告,以及新总帅——也就是枫子的简单就职仪式。这场会议除了在地方及海外的出差者之外,西格玛的所有社员都将出席。简单的说,这绝对是一场大规模的集会。



“回想起来,再次取得这个地球仪所花费的时间实在太长了。”



静静自转的地球仪,正放置在枫子身旁一个由两只木箱所叠起的台子上。“那个时候,在纽约,当我看见祖父和哥哥一起用地球仪来开启大门那一刻的瞬间,确实感到极为震惊。然而,祖父并没有选择前往那边的世界,反而选择留下来支配这边的世界。因为在那个时代,值得支配的事物存在于这个世界,到处都充满了开拓精神。在那之后,当这个世界变得毫无支配价值的时候,祖父告诉我,‘一旦你的时代来临的话,到那边的世界去,尽情地展现出力量吧。’虽然,他对哥哥也说过同样的话。”



尽管枫子得知地球仪的秘密是在真广之后,但是现在迈向实行之路的却是枫子。



“‘时间‘正好就在今天来临了啊。演变至此的命运……虽然我也不愿意这么说,但是,若不是凭借我的力量实在是难以达成呀。靠哥哥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的,你不觉得吗?死得还真是时候呀,谢谢你了,哥哥。”



枫子笑了。



“话说回来,老用那边的世界来称呼还真饶舌呢。”



从前,村松和平嵨曾经就那边的世界的称呼交换过“西格玛世界”、“仓桥乐园”甚至是取自枫子之名的“枫之乐园”等等的玩笑话。不过,“那边的世界”确实是个饶舌的称呼。



“既然那是一个以地球仪之大门所开启的世界,不如就叫做‘地球仪世界’吧。”



“是的,从今以后就这么称呼吧。”



“地球仪世界”。



虽然直接,却再也没有比它更贴切的称呼了吧,况且还是枫子亲自命的名,平嵨应该是毫无异议才对。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平嵨的脑海,穿越大门去到的地球仪世界,该不会就是存在于这个自转地球仪上头的世界吧?凝神注视着地球仪上像是陆地般的场所,该不会真的可以在那上面看见呻吟连连的人们吧?然而他却真的有种、像是从宇宙空间眺望地球般的感觉,那种事情应该是不存在的才对。



只是个假设的想法罢了。自己目前所存在的这个名为地球的天体,说不定也是某个更为巨大的世界里的一座地球仪而已。就如同平嵨现在正俯视着地球仪一样,会不会有某种更为巨大的存在,也正好在俯视着自己所存在的地球呢?仿佛感受到遥远的天空所射来的视线,平嵨忽然抬头仰望着天空。然而,那里并没有两只巨大的眼睛!平嵨感觉到的是一股像是安心、又像是无聊般的情绪。



“村松,准备好了吗?”



枫子抱着双臂,对着身旁一名迷彩服打扮的男子开口询问。



“火箭炮、无后座力炮、机关枪、各种弹药。必要的东西全都已经充分准备妥当了,您无须担心。”



男子之名为村松忠卫,是个日本人,但过去亦曾是美国籍隶属于海军部队的职业军人,目前的身份则是执西格玛牛耳的仓桥家私人军队的指挥官。虽然拥有男性化的精悍体魄,不过感觉上却仿佛带有爬虫类似的气质。



“这回只打算带领中队规模出发对吧?”枫子说。



“大规模的兵力,就保留到明天夜晚,也就是那边的世界,既然你已经命名为地球仪世界,那就是地球仪世界的四年以后吧。”



“这次的任务充其量只是为了建立起压制那边世界的桥头堡而已呀。唉,虽然是这么打算,但或许能够达到所有的目标也说不定唷。”



村松冷冷地笑着。



“二十世纪末所谓的波斯湾战争,伊拉克军队的死伤据说是美军的一万倍。即使处于同一个时代,具有最新锐装备的军队和不具备新锐装备的军队,就已经有这样的悬殊差距,对于中世纪的军队就更加用不着说了。”



“你爱怎么说都由你了。或许以那样的数量真的能够完全征服也未可知。”



枫子满不在乎地回答。



“枫子小姐,月亮升起了。大门已经开启。”



平嵨的话,让枫子回头看着地球仪。



沐浴在带着红亮的月光之下,地球仪在仓库的墙壁上投射出一道黑色的影子。但是,那影子却近乎长方形,而非地球仪之形状——圆形。而且长度和宽度都大得令人难以与地球仪产生联想。



“大门开启了呀!”



即便是枫子也难掩饰兴奋的口吻。她跑上前去,迟疑了片刻,然后将手伸进大门之中。看起来宛如映照在墙上的影子般的那个空间,让枫子的手臂像是被吸进去一样地消失不见。和这边冰冷的空气并不相同,枫子的手感受到一阵温暖的风。



“这就是那边的世界啊。”枫子得意地笑着。



“村松,快出发吧。”



“是的,遵命。”



以戏剧般的动作和语调行了礼之后,村松向部下作出指示。



“那么,我们即刻就出发了。”



在村松的指示之下,四轮驱动车首先出发。四轮驱动车冲进映在仓库巨大墙壁上的大门之后,就这么被吞没消失。紧接着,在履带的吱噶声中,从对面仓库所开出的五辆战斗装甲车也跟着前进。然后,刚刚被拖出仓库的战斗直升机也缓缓升空,徐徐地朝着大门前进。



“如果大门的宽度少了那么一点,主旋翼可能就进不了大门了呢。”



对于枫子大声的评论,村松笑了笑。



“那样的宽度已经绰绰有余了。”



下一瞬间,战斗直升机以残留几公分的距离,成功地穿越大门,而且是三架相继穿越。



“果然有一套。”



正如枫子的赞叹,那些佣兵们个个都是战斗专家。



装甲人员输送车数台、以及载运燃料的油罐车也一一前进。就在眼前只剩下两辆战斗装甲车,以及村松预备乘坐的指挥车时,村松的耳里传来一阵可疑的声音,那是连续按下快门的声音。



“在那边,把那边照亮!”



依村松的指示转移方向的投射灯的灯光之中,一条急忙逃走的人影闪过。黑暗中传来了引擎发动的声音,接着便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混在一起越来越远。



“被看见了。快点追上去!村松,你必须快点出发。平嵨,立刻去把那个逃走的男人追回来。”



接到平嵨命令的警卫们飞快地跃上四轮驱动车,开始追逐那名逃逸男子的车子。



云朵流动、眼看着即将覆盖住月亮。如果身为司令官的村松,无法在大门关闭之前进入那边的世界的话,对于整个计划就可能产生不少的阻碍吧。



村松一面道别,一面笑着向枫子行礼,然后便乘上向着大门前进的装甲车。就在村松乘坐的装甲车没入大门之际,月光开始被云遮蔽,大门越来越淡。



“快!”



就在殿后的战斗装甲车进入大门一半的时候,受到黑云遮蔽的月亮就完全暗了下来,大门消失。



一瞬间,三声惨叫传入枫子的耳里。但是,那其实是一瞬之间所发生的事情。



装甲车的前半部消失了,由于大门在车辆通过一半的时候消失,所以整凉车被切成两半。机械装置的横切面被暴露出来,一辆车的后半段就这么地被留在这边的世界里,还有乘坐在这辆车里的六个男人。坐在后座的三个人平安无事,不对,一个因为眼前的光景而惊惶失措,一个则瞪大了眼睛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剩下的一个则茫然呆滞地不断发抖。坐在车子前座的三个人,身体的前半部都消失了。而且,就像是人体解剖图一样,坐在那儿的是三副露出横切面的人体。一瞬的静止之后,断面接着开始喷出红色液体,失去支撑的内脏也纷纷掉落出来。就连枫子也忍不住以手帕遮住嘴巴,移开视线。接着,在小小的两声咳嗽之后,枫子以明显不悦的声音命令一旁眼看着就要昏倒的平嵨。



“快点把那些东西收拾干净!”



虽然直打哆嗦抖个不停,平嵨还是设法点了点头。



枫子向后一转,坐入预备好的礼车之中,离开了那个充满机油以及难闻铁锈味的现场。



翌日早晨,不,应该是深夜两点,枫子被平嵨惊慌失措的电话给叫了起来。







身为周一郎的好友,“午餐广场”的社长福永,对于受到西格玛逼迫的周一郎和他的外甥女的安危而感到忧心忡忡。



他就是那个在周一郎逃往温泉地区之时,将多梦名义的银行存折及印鉴交给周一郎作为临时资金的男人。



“能不能帮我暗中查访一下西格玛的行动呢?要是发现什么奇怪的动作,务必立刻通知我。”



福永向一个名为小出之人提出委托。这个男人所任职的出版社以发行周刊杂志为主力,小出是个具有揭发贪渎弊案本领的记者,曾经为了取材而亲入险境。虽然多少使用过污秽的手段,但是对于采访本身的热性与诚意却是不容置疑。再说,如果不使用那种手段的话,根本就无法将污秽世界之中有如蠕动污泥般的一群人的真面目揭露出来。那不过是为特定目的所使用的手段罢了,这点福永能够理解。



“我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位小出在深夜里打了一通电话过来,口气相当兴奋。



“你看到什么了?”



“是军队呀,军队!”



“军队?”



“确实是军队。西格玛那些人,派了一队相当于机械化步兵中队的武装部队,进入一个突然打开的洞里面。”



“……你冷静一点,详细地说给我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告诉你,月光在墙壁上开了一个洞……”



乍听之下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但是这个男人并不像是那种会信口开河之人。他应该不致于嗑了什么迷幻药之类的才对。再说,军队这个字眼让他相当担心。



“我还有照片为证。西格玛未来的新总帅是仓桥枫子对吧?那个女人在军队面前下着什么指示的时候,我可是狠狠地按下照相机的快门呢。”



“真的吗?”



“是啊。接下来,该怎么做好呢?你要利用这些资料来打击西格玛吗?”



“不,我希望你帮我个忙。”



福永和小出向各个报社、杂志社等等所有想得到消息的媒体相关公司打了电话,并且发送传真及电子邮件。福永睁大眼地盯着在西格玛仓库用地所拍摄到的照片。



自从一九九五年所遭遇到的大规模化学恐怖事件以来,人们已经体会到在那之前的安稳生活中,完全想象不到的事情将可能发生的时代已经来临,而这些照片将会带来足以震撼所有人的冲击。



一个企业,集结了足以投入战争之程度的武力,究竟是想图谋什么?



在这个事实的鼓动之下,新闻、出版、传播业的采访阵营,顾不得仍是半夜,为了探求事情的真相以及事件的解释而大举涌向西格玛总公司。



“现在几点了?”



对于在电话那头惊慌失措的转达情况的平嵨,枫子劈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啊?现在是凌晨两点五分。”



“朝会原本是预定在八点半开始对吧。”



“是的……”



“把它提前到六点。”



“您是说六点吗?”



“没错,立刻联络全体社员。”



“但是,现在已经是深夜。况且,要大家在六点集合,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那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因为我打算在那个场合上,发表一篇逆转世界情势的演说。”



“您说……什么世界?”



“村松他们预定在六点过后回来呢。当他们回来的时候,就让那些采访阵营一起去见识见识吧。”



“村松他们要从地球仪世界回来吗?”



“是呀。虽然稍微早了一点,但这或许是公开西格玛征服地球仪世界的最佳时机。趁着还有月光的时候,把不相信的人送到那边的世界去体验一下说不定也很有趣呢。让他们在那边的世界里住上几年,他们就一定会相信了吧。不过,前提是那段期间之内,他们得要能够生存下去才行哪。”



百闻不如一见。要记者们相信,利用大门对异世界展开侵略与统治这种在这个世界的常识范畴之外、难以令人信服的事实,最好的办法大概就是让他们亲眼目睹了。



对于蜂拥而至的记者群们,不予以安抚而采用威吓施压的做法,确实是枫子式的思考模式。



平嵨心中的疑虑,枫子应该也思考过才对。原本的计划应该是等待西格玛将地球仪世界征服了之后,再见机行事,或者逐步将地球仪世界的存在和已经被征服的事实明朗化才对。不过话虽如此,在机械化步兵中队的存在已经曝光的现在,与其编造出拙劣的借口,或许这么做才是最佳的策略也未可知。就算被认为是针对目前政府所发起的政变的话,首先也还言之过早。



“我知道了。我这就按照您的意思下去安排。”



“那就麻烦你了。”



平嵨拿着话筒行了一礼之后,将话筒放回原位,接着又为了联络各位主管,而再次将它拿起。







村松站立在一片泛白的干燥大地上,在一座山丘上面。时间是清晨,月亮才刚刚没入地平线的彼端而已。



浮在空中的大门关闭。在那一瞬间之前,只有前半段部分的装甲车砰然落下,紧接着大门就关上了。坐在里面的人,身体被截成两半,变成了只剩下前半部分的残骸。



“看样子也派不上用场了。”



村松只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后决定将三人的尸骸弃之不理。



一百三十多人所组成的机械化步兵中队,在村松的身后待命。



“好,该从哪儿开始玩呢?”



村松从高高的山丘之上睥睨四方,同时一边舔着嘴唇开始寻找适合的攻击场所。



一开始,一定要大量地流血,利用恐惧来镇压住异世界的居民。



后记



接受田中芳树老师“自转地球仪世界”系列的委托,从这第三集开始共同执笔的一条理希就是本人。



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或者是说,谢谢大家一贯的爱渎与支持。



好想写出充满魅力的人物,好想学习怎么写出充满魅力的人物。但是,究竟该怎么做才好呢?对了,说到充满魅力的人物,田中芳树老师的《银河英雄传说》、《创龙传》、《亚尔斯兰战记》里面不通通都是吗?好好地分析研究这些作品,就从这里开始学习人物创作的诀窍吧。



正当我思考着这件事的时候,忽然接到德间文库编辑部“想不想试着写写看自转地球仪世界的第三集呢”的询问。



接受作品委托继续写作的困难,我从许多有经验的作家那儿听到过。我到底行不行呢?说实话,虽然我稍稍地感到不安,但是在数秒的烦恼之后,我不禁大叫着“请让我试试看!”我很清楚我的能力一定会有什么不及的地方,但我仍然希望能够得到这个学习的好机会。此外,我也不惭地希望自己能够为期待田中芳树老师作品的各位读者,呈现出我的作品。



既不破坏田中芳树老师的世界观,又能与身为读者的各位同乐,这是我一心致力的目标所在。若各位有任何感想、或者意见,务必请不吝批评指教。读者们可以在信件上注明一条理希的名字,通过版权页所刊载的编辑部转交,或者以电子邮件与我联络。每一个指教我都会虚心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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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理希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