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三 一臂之力(2 / 2)
「不过,这是个开了洞的密室」
「洞?」
「能让我看看吗?」
「非常乐意」
藤花问道。
未知留点点头,进到了房间里。未知留走在前面,三个人往里走。
没走多远,未知留停下了脚步,指向墙壁上方开着的四方形洞口。
「就是它,姑且是个通风口」
看到那个形状,阿朔发现它应该就是路过发现的那个孔。
可是位置存在问题。就算成年男性恐怕也够不着那个洞口的边缘。
要从那洞里钻进去就需要大约两个人的身高。
阿朔环视房间,房间里有一处令人在意的地方。
那是一堵半分隔状的瓷砖墙。因为那堵墙,有一部分空间被挡住看不到。但是,不觉得那后面藏有梯子或者方便的道具。
阿朔明白了,『所以』未知留才把这个房间称作『密室』。
但是,那个洞和里面发生的『事件』又不像毫无关联。
从洞口周边到下面的墙壁沾着黏糊糊的血迹。
藤花注视着那凄惨的痕迹,轻声说道
「像是带血的某种东西激烈摩擦留下来的污迹」
「房间里掉落着一只腿。会不会是砍下那只腿的加害者穿着带血的衣服攀上通风口留下的?但是墙壁上没有可以抓的地方,不知道是怎么上去的」
「嗯,似乎没有能用来够到通风口的工具。而且,这个血的量……光粘在衣服上的血弄不成这个样子」
藤花皱着眉头进行分析,然后离开洞口前。
她似乎决定先把这个谜题放在一边。
阿朔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首先必须要做的,是确认『事件』。
* * *
没有看到腿的主人。
可疑的是那堵隔墙。
房间里残留着新鲜血迹,就像证据一样一直延续到隔墙内侧。阿朔他们走过宽敞的房间,随着渐渐靠近隔墙,刺鼻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那背后到底有什么?
阿朔下定决心,向内窥探。
那里摆了一个陶瓷浴缸,还有排水口和脏兮兮的淋雨莲蓬,似乎是冲澡的空间。
但是,现在浴缸里倒着一具男性尸体。
这个男性浑身赤裸,发白的身体泡在自己的血液中。
他从口到腹部被割开大大的口子,然后没有腿,左臂肩膀以下部分被切断。看到男性尸体的损伤,阿朔产生疑问。
(不觉得左臂会泡在血里,手臂消失到哪儿去了呢?)
阿朔四下环视,没发现左臂,倒发现了凶器。
排水口附近掉着一把巨大的切肉菜刀。除此之外,还散落着好几种刀具。那些刀具好像有用过的,也有没用过的。刀刃上粘到的污渍能看的出差异。
此外,还有另一具尸体。
一名女性被杀死,尸体靠在隔墙上。
女性同样赤裸,胸口扎着一把刀子,乳房下面伸出一个短短的刀柄。另外,她生前似乎被很强的力量打飞出去,脸上留有很惨的伤痕,颧骨凹陷,面部轮廓发生了扭曲。
阿朔面对两具凄惨的尸体,噤若寒蝉。
但是,藤花对状况进行确认,轻声说
「这样一来,房间的情况就大致确认完毕了」
阿朔反应过来,点点头。
应该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但是确认结果却产生了几个疑问。
男性消失的左臂的去向;
男性的损伤缘何产生;
依旧没有找到能用来脱身的东西;
凶手的去向。
未知留见阿朔和藤花已经把房间转了一遍,像唱歌一样说道
「我从外面盯着通风口,没有那种外面的人把关在里面的人救出来的奇迹发生。在带朔公子你们来之前,我也从未打开过这扇门。好了,凶手是怎样逃跑,又逃到哪里去了呢?然后,倒在这里的一男一女又是怎样死掉的呢?」
未知留流畅地问了过来。但是,她话音中透着笑,不想是认真要找凶手。从里面逃掉的人恐怕已经被未知留逮到了
阿朔感到痛苦。他意识到,这就是一场闹剧。
但是,藤花已经决定直面惨剧。她轻轻颔首,挺直腰背。
啪的一声,她撑开黑洋伞,架在身后。他凝视阿朔,阿朔也凝视她。
阿朔的眼睛就像镜子一样映现出藤花的双眸。
藤花张开双臂,凛冽细语
「————过来吧」
两具白色的肉块出现了。
阿朔眼睛眯起来,观察这两具生前姿态以面目全非的肉块。
一男一女。
两具肉块软乎乎地跳动,但也仅此而已。看来他们不知道自己怨恨的对象。
二人动作看上去十分迟疑。
尤其是女性的灵体,只是在男性的灵体周围跳个没完。
阿朔心想,这个反应也算正常。
毕竟,直接杀害这二人的凶手已经逃离,他们的怨恨无处发泄。但是……
(女性灵体的动作……总觉得有些奇怪啊)
「原来如此」
藤花点点头。她合上洋伞,接着卷起袖子古典式长裙的袖子。阿朔还在纳闷她究竟要干嘛,她竟当着阿朔的面做出惊人的举动。
她突然把手伸进浴缸里积的血水中。
「喂,藤花!?」
惊讶的阿朔喊过去。
但藤花没有回应。
她在浓稠的红色之中执著地探索,最后好像满意了才把手抽出来。
「……果然也没有『这个』呢」
藤花点点头,不知弄清了什么。她把手一挥,甩掉血水。
然后,藤花向未知留转去,漆黑的长裙随身摇摆。她说
「这个房间里加上被杀的两个人,此前至少还有两个人。大概都是女性」
未知留浅浅一笑。
藤花语气淡然,继续往下说
「密室也好,谜题也好,都不存在。答案非常简单」
然后,藤花开始解谜。
解开这个谜题简单而又可怕的谜题。
* * *
「先关上房间」
藤花开始推测这里发生的事情,像讲故事一样继续往下说
「既然没打算把门打开的话……嗯,毒杀就可以。使用比空气重的毒气,宣布到时间就要杀掉所有人。不过还要让他们相互残杀,告诉他们活到最后的一个人可以得救——顺带一说,这个推测具体细节可能多少会不一致」
阿朔点点头。
这里是永濑家的罪人被带往的地方,想必执行的措施也是参照处决。
原来是附上残酷的条件,让罪人们奋力挣扎。
「结果,首先男性杀死了女性。光从面部塌陷的痕迹就知道,她遭受到了力量相当强大的殴打。凶手应该就是那名男性。我认为还有其他『男性』的可能性不大。出其不意的袭击只有第一次能够奏效,应该把威胁度最高的人优先排除掉,然而他选择了对女性下手,这应该是因为没有『其他男性』吧……于是就有了那具女性的尸体」
藤花之前讲『这个房间里加上被杀的两个人,此前至少还有两个人。大概都是女性』,她对未知留讲述了那样推断的原因。
听过这一席话,阿朔之前感到的异样感也随之消除了。
所以女性的灵体才在男性的灵体周围一个劲地跳。因为自己要复仇的对象已经死了。
男性受状况所迫,杀掉了女性。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呢?
「剩下的女性感觉到全军覆没的危机,联合起来杀死了男性。于是就有了第二具尸体。通风口位置很高,但一个人站在另一个人肩上应该就能够到吧。可是……」
藤花讲到这里停顿下来。阿朔展开想象。
一个人用肩膀托起另一个逃跑,然后会怎样?
「这样一来,最后一个人就会被留下来。这该怎么办呢。既然没留下梯子,那么衣服肯定也早就被没收了——答案就在那具男性尸体上的损伤」
没搞懂。
阿朔感到费解。
男性的损伤和逃脱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藤花举起沾满血的手,红色的液滴从她美丽的指尖上滴落。
她静静地讲述
「那名男性的内脏里没有肠子。是她们切断了肠子,在男性的手臂上缠了好几层,临时做成了带重物的绳索。她们姑且把腿也砍了下来,但最终似乎选择了手臂。已经上去的人把绳索放下来,最后一个人助跑后抓住绳索。然后只需往墙上蹬,抓住死肉,让身体撑起来一次,手就能够到通风口了。尽管绳索强度让人不放心,但只有一瞬间的冲击。她们赢得了这场赌局。之后绳索被缠起来,消失在了房间之外。这样一来,残留在通风口下面的血量不自然的痕迹也说通了」
阿朔差点吐出来。
利用人的内脏和一只手臂逃出只能等死的房间。
两手沾满滑溜溜的血,拼命地紧紧抓住死肉,挣扎求生。
那是地狱。
那是如假包换的地狱。
阿朔把胃液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漂亮」
一个若无其事的声音将他拉回到现实中。
未知留轻轻拍手。
看来藤花的推测脉络上没有错。
未知留后面说的话也应证了阿朔的猜测。
「不愧是『身为少女之人』。虽然细节有误,但核心梗概都被说中了,值得称赞」
她看起来相当真心地表示钦佩。
但是,藤花当然不会开心。她摆着严肃的表情问了过去
「绳索已经被执行处决的人收走了吧。就算没有,你刚才也讲过你从台阶上看到了一切。也就是说,这场逃亡剧早就败露了。成功逃脱的那些女性被再次抓到后怎样了?」
「当然是『杀了永绝后患』啊。毕竟那些是抛弃永濑企图逃亡的家伙。死才是理所应当的惩罚吧?」
「你把人命……」
阿朔艰难地发出呻吟。他紧紧咬住臼齿,力气大到臼齿几乎崩掉。
「嗯?有何指教?」
未知留温柔地点点头,就像催促年幼的孩子把话说完似的。
阿朔盯着那样的她,拳头攥得紧紧,将发自内心的咆哮倾吐出来
「你把人命,当成了什么!」
「没当什么」
未知留答得轻描淡写,语气静如止水。
阿朔倒吸一口凉气。未知留现在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中既没有愉悦也没有嘲笑,就像戴着面具。
「我没当什么。不论是谁,真正珍视的人只有一个,其他一切都是尘芥」
「所以,你珍视的是你自己吗?」
阿朔指责未知留的罪孽。
未知留忍俊不禁,缓缓露出女人式的笑容。她用白皙的手指在自己脸上滑过,陶醉地说道
「您这话说得真可爱」
「未知留君」
此时藤花开口了。
她凛冽地瞪向未知留。
美丽地,严肃地,直截了当地
『身为少女之人』说道
「你是我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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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留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
不知为什么,她又开心地笑起来
「我很荣幸」
未知留优雅地行了一礼。
随后她便旋踝离去。
阿朔和藤花也被赶出房间。
未知留把那个留有尸体的房间关上了门。
地下的惨剧应声封了起来。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结结实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