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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真相(1 / 2)



“你可真遭了大罪呢,琢磨君。出院日期又延长了。”



Aku——本名·亚久直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床头柜上的纸杯里倒乌龙茶。



身穿黑衣的影屋拿起一杯说道:



“你不也遭了大罪了吗?如果早点让琢磨君知道真相的话,事情就不会搞成这个样子,他也不会延迟出院了。”



“还不是你花那么大功夫收拾那臭和尚。你可不能出什么事就怪别人呀。总之为了庆祝事件完结——”



他高高举起纸杯,绷带已经完全去掉,露出他俊朗的外貌。我们将纸杯碰向亚久。



“干杯!”



亚久爽朗地说着,用手将额前垂下的头发向后一梳。“别客气啊,只有茶水。”



我用手指捏扁纸杯口,看着椭圆形的杯口说道:



“因为我太想知道事件真相了,所以特地前来,不好意思了。”亚久面泛微笑说道:



“但是琢磨君,我该从何说起呢?”



“先从——”我略加思考。



“就从犯人来的那一晚,为什么那时候间秀也出现了?”亚久点点头。



“我那天是叫犯人,也就是根津京香过来的。但敌人不傻,她料想到我们可能会给她下套,于是唆使间秀先行潜入排雷。”影屋眉头一动不动地说道:



“京香是这么说的:‘间秀和尚,今晚医院的安全通道是开着的。是拿下琢磨君本垒的好机会哟。’”



不二男惊讶道:



“那家伙之前还说过想吃大门玲和琢磨君的亲子饭什么的呢。”



那是我和忧罗巡查走访寺院的那一天,间秀用他异怪的眼神从头到脚打量我,嘴里还小声嘀咕着“亲子饭”之类的字眼,还忽地伸出红舌舔一口唇边。



我看着不二男说道:



“你比我看上去美形多了,真不要紧吗?那天晚上?”



“别说蠢话了。他哪有时间啊,影屋先生立马冲进来了。”



“但后面就崩了,成三方混战了。”



我看向亚久,问道:“他那么厉害吗?”



“他哪里是安宁寺的和尚,简直是少林寺的和尚好吧。”亚久耸耸肩。



“我是个伤患,光制住他就耗费了我们两个大男人太多力气,也给真犯人悄无声息地潜入你房间创造了机会。如果不是美丽出现,后果还真不可设想。”



那天晚上,美丽从自己病房透窗看见可疑的人影。人形竟有两个,其中一人浑身漆黑。他们一个一个进入安全通道。美丽觉得可疑,于是藏在自己病房门后阴影里避开他俩耳目,尾随在他俩身后。



——形势判断得很准确。



面对亚久的询问。



——因为,琢磨君被袭击了。



美丽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现在回想我仍然会后背发凉。如果不是她及时施救,我一定会被京香刺杀的吧。等到再发现我时,应该只有一把刀插在我脸上吧。



“亚久先生。”



我看向亚久忧郁的面容。



“话说回来,您怎么知道犯人是京香的呢?”他重重一点头,说道:



“最开始引起我注意的线索,是水。”



“水?”



“水不应该出现在那里。你想起来了吗?你们被蛇追赶的时候,青铜器里流出了水。”



想起来了。



大蛇哧溜溜地爬上楼梯,我们到处寻找藏身之处。跑向青铜器阵时,我脚一崴,头撞到青铜器。巨大的青铜器一个接一个地倒地,那时“溅出的水把脸打湿”了。



亚久平静地继续道:



“你想起来了。当时青铜器中流出的水浸湿了地板,你们可能被蛇追得慌不择路,没有时间停下来怀疑。但不觉得奇怪吗?那些省铜器是美术馆的展品,怎么可能往里面装水呢?又为什么要特地搬水进美术馆,有什么必要吗?我心里留着强烈的不适感。直到和你们对完一系列事件之后才完全理解了。那些水,是为了做不在场伪证用的。”



“不在场伪证?水?”



“对啊。忧罗充是被淹死的,体内检出的水来自泳池。所以得出结论,他是跌落泳池而亡,就算被杀也是在泳池边被杀的。但事实并非如此。他确实是被人推下水后溺亡,只不过地点不在泳池,而在大门美术馆的大青铜器里。”



“忧罗充被推到青铜器里淹死的?”



“被犯人根津京香亲手推下去的。虽然充和康子都在星期天身亡,但充的推测死亡时间是上午十点半到中午十二点半,康子是中午十一点到一点。关于此二人,琢磨君的不在场证明很明确,那么身为同伴的根津京香不在场证明同样明确。这就是犯人的狡猾之处,没人怀疑过她。而她追求的是仗着这层身份,维护好最值得怀疑的琢磨君,她也就自动拥有了不在场证明,完全被排除在嫌疑之外。”



我点了点头,向亚久问道:



“那京香是什么时候杀了充的呢?逛美术馆的时候,我和她一直在一起。”



“你再好好想想,只有短短一小段时间,她不在你的视线里。”



“有那样的瞬间吗……”



突然我眼前的记忆碎片点亮了。



“……真有。我俩在上楼梯的时候,她停下来了,当时正好是十一点。”



——来电话了,稍等。



她抽出手机,转向后方。



——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说着,她朝来时方向快速走去。



“她两三分钟后就回来了,最多也就四分钟。说是篮球部的男生打来的电话来纠缠不休的。”



“只需那一点时间,就她够杀充的了。”



“可能吗?”



“可能的。把充推进青铜器,几十秒就够了。”



是这样吗?但因为有更强烈的疑问,于是我先问那个好了。“鸟新康子是中午十一点到一点钟被绞杀。可那时候我俩一起回京香家,然后还在餐厅喝了茶。这段时间京香一直没有离开我的视线,那她是怎么勒死康子的呢?”



“SM哦。”亚久嘿嘿一笑。



“不二男不是说过吗,‘难道说康子意外地是个SM爱好者’。当时我就说了虽没说中却也不远。”



“不过……”



“当然,康子不是SM爱好者。犯人只是借了SM的运用手段而已。你回忆一下发现尸体的现场。康子的尸体发现在校体育馆旁的仓库里。无论身体四肢都被缠满粗绳。琢磨君自己也说过,如果只将尸体绑在梯凳上还用不了这么多绳子,可犯人将绳子缠满康子的全身,是要干什么呢?”



“而您回答的是‘藏木于林’。”



“犯人为什么要如此装扮尸体,可能一开始尸体上就有绳子的勒痕。因为在康子被绑上梯凳之前,她还被绑在其他东西上。犯人为了隐藏这些勒痕才大费周章将她身子缠满绳子。那么问题来了,被害者在被绑上梯凳之前,又被绑在哪里呢?”他看着我。



“你再回忆一下京香家里的陈设。”



“就算你这么说,我们那天几乎一直在她家餐厅活动。”



“好,餐厅哪里?”



“餐桌边啊,两人隔着餐桌对望。”



“那张餐桌还铺着桌布。”



“对。”



“康子就在那里。”



一瞬间,我怀疑我的耳朵。他是说康子躲在餐桌下,呃?



我呆望着亚久的双眼好一会儿,说道:“但脚边什么人都没有啊。”



“那是当然,因为那时候——”他唇角一扬,咧嘴而笑。



“康子被绑在桌子背面。”



“啊?”



亚久不带感情地说:



“SM玩法的一种,将人的四肢各自绑在圆桌的四条腿上进行惩罚。被害者就是以那副模样,被绑在圆桌背面,也就是你的眼皮底下。”



“那么犯人……”



“京香就坐在你的面前,将被害者勒死的。可能她一边饶有兴致地和你聊天,不时还露出笑容。”



毛骨悚然。



我看着亚久,他的脸上也浮现出笑容。一瞬间我从他端整的面容下竟看见了恶魔梅菲斯特费勒斯的影子。



而这一印象,瞬间又烟消云散。他抿紧嘴唇。



“犯人将被害者固定在桌子背面,头上绕一根绳头。一只手就能够勒死她。你心里有数吗?”



确实有。京香那时候左肘支桌,单手托腮,好像在等着我说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动画,我也十分喜欢。之后我们能一起看吗?



她用平淡的语气回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刚才我说了,都看了一整晚。



之后是短暂的沉默。我看了看手表是十二点十五分。被害者被杀时间是中午十一点到一点,正中红心。我当时因为想不到该对京香说什么,于是什么也没做。之后京香换了个姿势。她的右手……从桌面下……慢慢移了上来,双肘支在桌上。这时她已经完成了杀人。京香用藏在桌下的右手,单手拉紧绞在康子脖颈上的绳子,直到她死去。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亚久。



说完我脑海里又出现了京香鲜活的姿势。



杀人者的身姿,成了磨灭不掉的记忆,至今存在我的脑海。人这一生,在生活中总有那么几个无法忘怀的情景。无论过去多少年,那些情景犹如电影的经典片段一般,深深印在心田。她左肘支在桌上,单手托腮,右手置于桌下,脸上带着淡淡微笑。记忆中她的模样像定格一般静止不动,樱唇轻闭,笑靥如花。她一动不动。那感觉好像是四五分钟,她都一直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京香那时候,是在杀人。



而她面对的是个为恋爱表白而踌躇不前的我。在我面前杀人。亚久好似要一扫沉浊的空气,又开始说话了。



“京香的犯罪,就是靠这种手段实现的。当她知道父母要出去旅行一周时就准备好动手了。父母不在家,她想去哪去哪,包括去犯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可不能错过。所以才出现了一日杀两人的暴行。你们难道都不奇怪吗?为什么犯人一天内连着干掉康子和充?她有那么急吗?其实这里面都有隐情的。犯行当天是十月十六日星期天。大概她在很久以前就往青铜器里注入泳池的水吧。因为有地道,所以她在夜间都可以潜入美术馆。注入青铜器的水量也不能太多,青铜器的大小刚好够一个孩子钻进去。她把被害人倒栽葱似的推进去,被害人会严严实实地卡在里面动不了身。只需要少许水量,就能达到溺死效果。”



我接着问道:



“那在前台就没发现京香潜入的痕迹?”



“是根本没有察觉。她和你祖母不一样,谨慎得很,把自己来去的痕迹都清理干净了。而在犯案前一天,犯人邀请康子来自己家,两人一同看影碟。同时暗示康子对她父母保密,在此留宿一晚。两人看动画直到天亮。另一方面,京香又给充打电话。”影屋补充道。



“她好像是这么说的:‘明天一早趁着前台大叔没来,你能不能走地道潜入美术馆,趁人不备藏在二楼那个最大的青铜器里?我想让你保护我,因为明天如月琢磨要我陪他约会,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是魔入又可怕。你帮我把守着,万一有什么事还要你来救我呀。’”



我不禁失声叫道:



“这么傻的请求谁信啊。”亚久摇摇手指道:



“错了,男生最吃求救这一套。充对京香抱有爱恋之情吧,就算听到再拙劣的请求,面对喜欢的女生也会动摇的。把你换到充的位置上,没错你也会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的。有错吗?”



有,但我说不出口。



“总之犯案当天早上,充也出去了,正中凶手下怀。另一方面,那天早上京香挺忙的。必须把康子绑在桌子背后才能出门,当然之前还要给她灌好安眠药。”



京香和我还曾聊到过这方面的话题。



——你睡不着觉的时候会怎么办呢?



——吃安眠药呢。



——能买得到吗?



——在黑市网站上,甚至能买到相当强效的呢。



由此可想她有安眠药也不足为奇了。



亚久接着说:



“京香把昏睡的康子绑好,出门去美术馆,十点到达美术馆和你汇合,之后在十一点时实行第一次杀人。她装作接听电话,从琢磨君身边离开。接电话成了她单独行动的理由。她走近充藏着的青铜器边说道“充君,出来吧”。充听到叫他就从青铜器里跳出来。在他双脚踏在铜器边沿的时候,一瞬间京香将充一推,充便一头栽进旁边装了水的青铜器里。”



“充的身体‘就像个酒瓶塞子,严丝合缝地卡进青铜器里’,犯人的原话。”



影屋好似反胃般复述着供词。亚久接着说:



“之后京香一脸无辜地回到琢磨君的身边。过了几分钟,两人从美术馆出来,移步京香家里,目标是餐厅的圆桌。十二点十五分将康子绞杀。之后你们悠悠然地继续约会,正好充分地打发时间。在当天夜里,犯人将尸体移动到学校。”



影屋又补充道:



“听说一开始运的是康子,后来又从美术馆运回充君。她笑着说她一晚上都忙炸了。”



京香笑着说的?



我又说了一件自己注意到的事。



“约会次日,周一早上上学的时候,我看见储物房的门没有关严,于是想到昨晚有人闯进院子里来了。现在看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京香。”



亚久回答道:



“没错。京香把通过地道进入美术馆、而后被溺死的充再由地道给运回来,那时候没有关严储物房的房门也不奇怪。”



“就算小孩也是意外地沉。一个女孩子能简简单单搬运尸体吗?”



“说什么呢。肯定可以的好吧。你自己不就被京香运出去过吗?”



“诶?”



亚久指着我的鼻尖说道:



“你自己不就被犯人运出去过吗?Glenn他们追你的时候,你不是藏在板车里了吗?”



对啊。我为了逃避Glenn的追击,躲到京香的板车上。她把我盖上布,轻轻松松运出学校。女孩子是可以移动尸体的。只不过比起从美术馆到学校,从京香的家到学校距离更长,更费时间一点。而且京香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在我第一次和她见面时她曾说:“别看我这样,力气活还挺在行。什么板车、大八车,拉上重物就能跑呢。”



我接着询问九月发生的事件。



“可大门玲被杀事件中,根津京香是有不在场证明的啊。”



“那起事件有它的独特之处。八点十分之前间秀出现,进了玲的卧室。你之后偷看到两人的情事。关于那时的场面,总有一天你能真实体验,但你当时是这么说的:‘月光满屋。床上,一个男人的背影,是间秀。他身着汗衫,尻肉尽露。他放肆呻吟着,腰身还不住地做着细碎的动作。养母的两条腿正以一种难以想象的姿势被他抬起’。也就是说你只看见沉醉在性事中的男人背影。而玲的脸被男人身体遮挡而看不见,没错吧。”



“我是没看见养母的脸。”



“那时候,你应该也没听到养母的声音了?”



“我记不清了。”



“算了,没关系。”他眼睛怪异地眯起来。



“然后八点整根津京香来到你家。二十分钟后,间秀离去。再往后到了十一点,你发现了玲的尸体。”



“所以京香的不在场证明是完整的。她从八点之后的三个小时都和我在一起。而且这是在我家,她没有制造伪证的机会。”



“所以犯人没做什么伪装工作啊。京香什么诡计都没有用。我们捋一下事件经过:犯人带着石头侵入玲的卧室,见机行事打倒了被害者。不知道被害者是死了还是昏了的时候,犯人用盔甲上的剑砍下她的头颅。石头和剑是你发现的。”



“院子里还留有雨衣和吸剩的烟头。”



“这两件东西,是暗示犯人的微小却又重要的线索。”



“有关烟头,你集中问了我很多。”



“那就从烟头开始思索吧。掉落的烟头是什么牌子?”



“七星。”



“大门家里没人抽烟。你推测犯人抽烟是为了定神,所以得出结论香烟是在杀人前抽的,对此我没有异议。”



“我在病房差点被刺时,京香身体也带着烟味。我想养母被害时她也一样吧,动手前先抽支烟。”